第二天上午,十点刚过,场部的车队到了。
孟见和孟化忙着接待这些人,邵古峰回避到孟见的卧室里,他身份特殊,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
十一点钟,有人来敲门了:“邵同志,你在吗?”
邵古峰站了起来:“您是?”
“我是场部的司机,孟见交待过我,让我现在带你下山。”
邵古峰无意中攥紧了左拳:“一楼现在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孟见带着他们去楼顶了。”
“……”邵古峰最后环视了一次这间卧室,“好,我们走吧。”
司机的车停在院子外,邵古峰跟着他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望火楼和初见时一样单薄,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他放下车窗,朝楼顶大喊了一声:“孟见!”
没有回应。
车发动了,司机回头看着他,他叹了口气:“麻烦您了,走吧。”
冬去春来,万物生长,破土而出的新生命经受着痛苦,那些没能复苏过来的草木,也在品尝着痛苦的余韵。
行将就木的枝干在暖风中逐渐萎缩,在春雨中慢慢腐烂,最终断裂倾覆零落成泥,没能留下一点存在过的痕迹。
夏天一到,边姜山林场就变成了避暑胜地,蓝天林海漫山野花,凉爽的山风引来上万游客,自驾游的特别多,三五人结伴开着车在几个景点里转一遍,拍拍照、住一晚,第二天就返回。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林场的制高点上有座望火楼,更没人知道站在楼顶上能一览众山小。
邵古峰给上级递了十几张请假条,终于在七月底请到十天假。他独自开车从北京过来,一路上六个小时几乎没停下休息过。时隔半年,他终于要再见到孟见了,他只想快点,再快点,一秒钟都舍不得耽搁。
到林场时刚好是中午,邵古峰在场部的街上随便找家餐馆吃了午饭,吃完就开车往山上去。
三月份下山的路他都记着,只是这一路的风景和那时完全不一样了,乱花迷眼,浅草没膝,温柔的山风抚摸着他的脸,让他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车停在望火楼下,一个年轻女孩迎了出来,热情地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邵古峰说,我来找一个人。
这时孟化从楼顶探出头来,喊了一声“春子”,那女孩应了一声:“来客人了!”
孟化又喊:“邵哥来啦?真不巧,我哥下山了,上礼拜刚走。”
邵古峰跟着春子上了瞭望台,脚下松涛起伏,蓝天一望无际。
见到孟化,他就问:“孟见去哪了?”
孟化用望远镜朝南指了指:“川东芦甸。他以前工作的油田就在那,现在那个油田要重启了,缺人,打电话问他想不想回去工作,他就去了。”
邵古峰颔首:“这样啊……他现在电话是多少?你能给我一个吗?”
“他……他说安顿下来再联系我们,”孟化看着远处,“我们也在等他的电话呢。”
邵古峰一时无语,朝南方眺望了半晌,才又开口问道:“你结婚了?”
孟化笑笑:“没呢,快了,春子愿意上山来,以后这山上就是我们俩了。”
“婚礼是什么时候?我先把红包给你吧。”邵古峰有点羡慕他。
“不用了邵哥,我们不办婚礼,望火楼离不开人,”孟见摆着手,“……另外,邵哥,我跟你道个歉,冬天你在这的时候,我太莽撞了,闹得你和我哥不愉快……”
邵古峰打断他:“不不,不是因为你,我们俩……还差着点缘分。”
孟化不再言语了。
松林万顷,人在这待久了就会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心里那份对别人的牵挂也像根细线一样,风吹一下就能断似得。然而每每山风吹过,那根线都没有断,反而一下一下揪着心房。
春子上来叫他们吃饭,两人就一前一后下楼了。
瞭望台上又变得空空荡荡。
片刻后,楼梯房背面闪出来一道身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轻手轻脚地进屋取了望远镜出来,东南西北仔细瞭望了一圈,然后拿着卫星电话拨号,打给林场的场部。
“喂?这里是望火楼,下午4点45分,没有火情,一切正常……对,我是孟见,今天最后一天了,明天走……谢谢您,借您吉言吧……”
===林场篇/完===
第十六章 好久不见
两年后。
东海,白鲸3号钻井平台迎来了换班的日子。
早晨八点,孟见等在录井室,跟下一班的同事交接完,披上外衣上了甲板。
他的寝室在甲板的另一头,换洗的衣服和电脑都还放在寝室里,他得赶快去取出来。
给养船在等着,九点钟就要走。有个船员站在栈桥边上,大声催着换班的同志们动作快点。
海上日出已经错过了,孟见从巨大的井架下走过,无意间抬头,被阳光刺痛了眼睛。
两班倒的工作可以用不见天日形容,这20天来孟见又一直值夜班,白天在狭小的寝室里睡觉,晚上在录井室里盯着晃来晃去的频谱,昨晚也是这样,以至于他现在一闭眼,就还能看见频谱在眼前闪。
好在总算熬到头,20天工作20天休假,接下来他可以回芦甸休息整整20天,再上井就可以值白班了。
甲板上人人露着笑脸。他们这个班组已经一起工作两年了,熟得跟一家人一样,前呼后应地商量着上岸后去哪玩。
有人问孟见,他就点点头:“嗯,好啊,到时候一起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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