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着参汤的匙子往他唇中一塞,淹没了他的叫魂。
“我喜欢你。”一边啜饮一边从眼角偷窥她的容颜。
她颊上微微一红,在他痴缠的眸光下悄然含羞,别开了螓首。
“小坠。”他死心不息。
她回过首来,瞥向他的眼神开始不耐。
“你喜欢我吗?”
原本微粉的脸颊霎时如抹了胭脂,她几乎是把碗中参汤灌也似的去堵他的嘴。
好苦,他皱眉。
“小坠。”
她即刻打断他:“不许说话!快喝掉!”
委屈地看着她,其实他只不过是想问:“我能不能吃块糖?”
语气很是被虐的幽怨。
她霍然站起,贝齿咬了咬,大步走去把桌上果品拿来:“喏!”
看她已然恼意飞眉,他稍有收敛,笑着低首专心只喝参汤,她才松口气,谁知——
“小坠。”他已又唤。
她把手中果品递到他面前。
“你喜欢我吗?”
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他只要再来一句,她定然教他好看!心虚地躲开她的怒视,他隐着笑,把身子滑下,靠过来偎在她和孩儿身边。
耳语般低低又唤:“小坠。”
她垂眼看他,满脸戒备。
那藏在戒备之后,却隐隐可见一丝化不开的甜恬羞色。
他微微一笑:“吹支曲子我听。”
见他不再捉弄,她放缓了神色,把笛子取来:“想听什么?”
他合上长睫,笑容未去:“照旧,你喜欢我。”
脸上终于再忍不住,被他逗出浅浅的一抹嫣然笑意来,她动手推了推他:“倒是与你说件正经事儿。”
“不听,我只爱听不正经的。”指尖逗弄地勾勾她的下巴。
她半恼半羞地捶了他几下:“我想出钱帮晚玉赎回典身契,你去劝劝三管家,就让她把丁大哥与晚玉的亲事同意下来,成不成?”
“成倒是成,只是你这钱却不能贸然出了。”
“有何不妥吗?”
“府中个个都是人鬼人精,你的心慈手软若传了开去,只怕日后不管大小事情都会有人过来求你,到时你定会不胜其扰。”
偌大一个白府,人多事杂,关系繁复,身为主母单纯的好心往往只会坏了规矩,若想府中长宁久安,真正需要的是统辖手段与处事技巧,最讲究如何把一碗水端平了,让亲疏远近尽皆为这公允面服服帖帖。
尚坠听后不语,神色之间从若有所思,渐变为领会:“我明白了,那便等邵管家探亲回来,我便再与他细议。”
白世非赞赏地笑了笑:“璞玉可雕也。”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仍温贴在她腹部上缓缓摩挲,懒声道,“以后府中诸事不需再问我,你与邵印商量着办了便是……只要别累着吾儿。”
她噗声失笑,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母爱豪情。
当邓达园劝她搬入第一楼时,她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从前孑然一身大兴安岭可率xi-ng而为,眼下却是世上任何物事便包括自己都比不得腹中孩儿重要,既然事已至此,也唯有住进来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却说那日纷争之后,夏闲娉便把自己关在浣珠阁里闭门不出,只差了昭缇私下去问白世非,那金丝香囊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世非如实回道香囊在端午日被张绿漾强行要走,只很过意不去,没想到张绿漾会那般稚气,竟将之扔在了杂cao丛中,其后他又命珍珠铺子送了大批金玉簪钗到浣珠阁来,权当是向夏闲娉赔罪。
夏闲娉听了回话后觉得那种举动确会是张绿漾所为,便料想他所言非虚,知道白世非没有把香囊送给尚坠多少让她心里好过一点,然而再想到不管自己如何用心,付出了多少情意,通通如石沉大海,便只觉苦渗入心,在听闻尚坠搬入第一楼后更绝望得无以复加。
是夜她提笔修书一封,吩咐昭缇翌日送进宫中。
还未消停几日,到了七月初,白府里再度传出天大的消息。
白世非与三夫人张绿漾因夫妻不相和谐,经官府判了和离,在判文出来的当天张绿漾便拣包袱带同莫言出门而去,临去前她给尚坠和夏闲娉各留了一封书信。
对尚坠道:“经本大小姐慧眼监断,汝必乃泼妇一名。”又叮嘱尚坠要对白世非千依百顺,好好遵照三从四德,倘若日后让她知晓白世非再为她伤心,便叫人半夜回来取她首级。
对夏闲娉则说:“经本大小姐慧眼鉴断,汝必乃弃妇一名。”又说若然哪日夏闲娉被尚坠逼得在白府再待不下去,不妨去秦州投奔她,她会好心大方收留夏闲娉的,如此一来,她便有知己可以天天一同口伐尚坠了。
尚坠看了哭笑不得,夏闲娉则气得当场把信笺撕成粉碎,心中种种郁结无处发泄,逮着身边奴婢半点儿错处便是一番打骂,每每夜深入睡时分,浣珠阁里偶尔会传出拼命压抑的低泣声,让人闻之恻隐。
便从此以后,白府少了那位调皮捣蛋的三夫人。
第十四章 会仙楼上客
汴梁城内,在曲院街的东头,有家知名的酒肆会仙楼。
这家店是天子脚下最高等的酒食去处,门面规模宏大,檐拱下大大的匾额漆云 光,其格局前楼后台,走廊依着流水间竹,院落里曲径通幽,店内卖的银瓶酒七十文一提,羊羔酒八十文闰提,价昂至极非寻常百姓能光顾得起,反之,自然便成了贵族富绅常相畅饮的销金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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