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摸出一个三寸长白玉细颈瓶,拔了木塞往石桌上一扣,骨碌碌滚出七八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药丸,又取过酒壶斟满一杯酒,往苏星海跟前一推。
纵是苏星海心机深沉、老谋深算,也猜不到她要做什么,不解道:“什么意思?”
聂小香眨了眨眼,把玩着一颗乌黑的药丸道:“小爷今天很有兴致,想和你赌一把,这些药丸中有三颗是白鹤山的三魂七魄丹,吃下去半炷香时辰内就会七窍流血,驾鹤西归。”
她停下看了苏星海一眼,又慢条斯理道:“你从中挑一颗放入酒杯中,我喝了若是毒发,临死前就将绣春刀埋藏之处告诉你,如何?”
苏星海见她说得极为认真,不知为何背后窜起一阵凉意,断然道:“我不与你赌。”
聂小香早料到他会拒绝,嗤的一声笑道:“你不与我赌,我肯定不告诉你,你若是与我赌一把,说不准还能碰个巧。”
苏星海深知聂小香精灵古怪极难应付,眼前的赌局也是诡谲异常,一时犹豫不决。
聂小香看他一眼,不耐道:“我左右活不了几个月,再使诈耍你有什么意义?”
苏星海摇头,淡淡道:“你这无异于求死。”
只听聂小香大笑道:“求死又如何?总好过你一人孤单在世,为了那渺茫的复国大业漂泊终老。”
苏星海看着她出奇明亮的双眸,不由怔了怔,苦笑道:“谢明月果真都告诉了你。”当下再不犹豫,点头道:“好,我便和你赌一把。”
随手挑一颗抛入酒杯,却看着聂小香认真道:“小香,我从未真正想要害了你。”
聂小香明眸中光彩流转,微微笑了笑道:“我知道。”若非如此,她今天不会来见他。
药丸已溶尽,酒液依旧澄澈,她毫不犹豫地一口饮尽。
苏星海面沉若水,唯有眼中隐隐露出焦虑不安。
亭外雨势愈急,夹在风中打落一地枯黄。北方的秋极凄清,满园的萧索让他不禁想起初春三月的江南,莺啼cao青、烟柳如丝,水墨一般的屋脊隐在片片桃红间,便是有风有雨,也是滴答落在屋檐的轻歌曼舞,s-hi了玉阶,润了桃李。
而聂小香便是那片迷蒙烟雨中的一抹青葱嫩绿、一枝馨香绯红,刻在他心上,明丽生动。
如果没有野心,苏星海会留在江南,一叶扁舟,一壶老酒,阅尽暮春风光,但他毕竟不是聂三,聂三有聂小香相伴,苏星海手中只有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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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聂小香再喝三杯酒,忽地面色如雪,唇角缓缓淌下一绺猩红,身子软塌塌往一旁栽倒。苏星海大骇,瞳孔骤然放大,慌忙扶住她道:“小香,小香!”情急之下手臂也在颤抖,轰然之间记起绣春刀的事,心中发狠,咬咬牙道:“你答应了要告诉我……”
“我”字尚在舌尖打滚,忽觉后背一阵剧痛,冰冷寒意随薄薄刀锋深深嵌入rou里,聂小香手臂绕在他身后,一柄尺余长匕首重重刺入苏星海脊背。
这一场赌,他以为她求死,却不知她反是求生,棋差一子,便输得一干二净。
谢明月曾说过,苏家的内功虽固,气门却在肺腑,一旦重伤,永无恢复的可能。匕首已入三寸有余,苏星海痛得手脚俱颤,聂小香却笑得狠厉:“昔r-i你杀骆爷爷时下手痛快,不过我却想让你活着多痛苦一会。”
手中匕首轻轻往前一送,但见苏星海于痛苦之间也不挣扎,只喘着气灼灼地看着她,嘶哑地笑道:“我早该料到你不会这么轻易求死,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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