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汪家如约来了许多客人。但客人手里提的东西并不是花篮水果,而是一早就制办下的衣物饰物。师烨裳拿出罕见的细心体贴,嘱咐他们务必按照老人意思工作,自己则掐着时点回了师宇翰住处,在造型师的帮助下,恰到好处地遮掉脸上苍白,淡淡施起一层不着痕迹的晚妆,套上新订的一袭玫瑰金色唐装——造型师仔细撕去唐装开襟左侧,用标针别覆着的蜡纸,剥现出一棵抽象而别致的樱树。宝石蓝丝线绣出树干和枝丫,上面缀着绿水晶雕成的细碎叶子,几朵珊瑚花盛放其间,鲜艳却不耀眼,别有一番不事张扬的美好。她站在穿衣镜前,换上依着适当比例裤长定做的雪白色小羊皮高跟浅口靴,系起同色同料的流苏铜扣皮带,造型师端来一只覆着黑丝绒方巾的银盘,里面盛着她惯用的一套饰品,从发饰到腕饰,小的有钻石耳钉,大的有祖母绿吊坠。她深吸一口气,闭起眼,舒展了身体,任凭造型师将它们逐一镶嵌到她身上,再睁眼时,她还是那个刚过完二十岁生日,正满心憧憬着能够以对等的姿态,骄傲地站在张蕴兮身边的女人,一模一样,那是她一生中最美丽幸福的时光,连她自己都想不到此时此刻还能得见。
“师小姐底子好,打扮起来更了不得,要把一票靠脸皮吃饭的人活活臊死。”造型师退后两步,用欣赏工艺品的眼光上下打量师烨裳,“你的造型从十八到三十,全是我做的,一点都不用改。同行总说我是拿着造型师的薪酬,干化妆师的事。”
师烨裳无所谓地冲着镜中的自己笑,接过造型师递来的一块金属链b,戴好之后特意看了看,“小罗办事我不太放心,还是得麻烦你亲自过去看看。如果他们弄得不中老人的意,只好拜托你推倒重来。我们应该八点到会场,五点我会派车过去接人。没问题吧?”
造型师吃的就是这碗饭,当然说没问题。师烨裳对他放心,他争取不令师烨裳失望,但临走,他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师小姐,我有句话想劝劝你。”师烨裳侧过身来,云淡风轻地做了个随便的手势。就听造型师语重心长道:“你的腿又长又直,无论穿长裙还是短裙都很漂亮。算起来,你也有六七年没穿过礼服了,要不,下回我替你订一套……”
“谢谢。”师烨裳笑着打断他,转回身,她面对镜子道:“我想我暂时不需要裙装礼服。这种小场面常装已经足够,更何况,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是等夏天再说吧。”她低下头去,仔细端详鞋尖,不再说话。造型师知道今晚她是要去参加企业家协会的年会,却想不到她竟连这种场面都不放在眼里,他心中作想: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白丢一百几十万,花了钱费了力还要被这位眼里没大事的千金不着痕迹地贬损一番,真可怜……他只不知道,稍晚,那个“可怜的冤大头”见到这位“眼里没大事的千金小姐”时,差点儿没因心跳过速而背过气去。倘若师烨裳再依他建议,在没有事先通告的情况下换上那些雍容华美的露背长裙,冤大头同志非得当场猝死在那儿不可。
……
晚八点十分,汪顾挽着汪家二老,跟着师氏父女的脚步,巧笑嫣然地走在红地毯上。专职驻守星光大道的记者急忙将定位拍摄工作交给围在采访区前的同事,令先前跟随师烨裳移动的长枪短炮掉转,纷纷瞄准汪顾,随即掀起另一个闪亮的高潮——汪顾本身长得就好,撇去那张像足了张蕴兮的脸,她还有个匀称挺拔的衣架子身形。虽然她的诸多长处一概好得有些典型,有些普通,不似师烨裳那般孤傲清冷引人入胜,也不似郝君裔那般慵懒迷离韵味十足,但以她的样貌,即便她单枪匹马没名没气地走在红地毯上,照样能吸引许多颜党的注意力,更何况当前她还顶着主办方负责人的头衔,一时间,就连财经新闻的记者也忙不迭地掏出随身sony,嚓嚓拍她几张照片,就算不能刊登也方便连夜赶稿时尽情地对照意 y- in 。
“爸妈,有你们来陪我我就真是完满了。”汪顾在停步映照时用他人听不见的音量对身侧的父母道,“不过你们也够坏的,我请你们你们就推说场面聒噪硬是不来,可到了师烨裳那儿,她说一句能顶我十句,哼哼,我肯定她只劝一回,而且还是特轻描淡写的那种劝,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嘛,从时间上讲,就算她是亲的,我也不是后的吧?咋还差别待遇了呢?我……”
汪妈妈听她越讲越不着调,遂赶紧喊停,但脸上还得保持微笑面对镜头,只能稍微动动嘴皮子,“打住打住,老实讲,谁劝我们也不想来。特别是现在你的位置摆在那里,我们来,好像是专门来听阿谀奉承的一样,总不大自在。可你劝跟小裳劝有一个本质不同。你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先劝,而小裳是万事俱备了才劝。我们当时在吃饭,还没想好该怎么拒绝她请的裁缝鞋匠化妆师就都到了,衣服鞋子都是提前做好的,她说如果不适合就当场改,连个推说衣服不合身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她知道我们虽然诸多疑虑,但确实也想来看看你。毕竟为人父母嘛,”说着,汪妈妈抿嘴笑了笑,侧眼瞄着汪顾,“都想趁有生之年,偷偷瞧瞧孩子志得意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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