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音……”我看着他毫不留情的深红双眸,“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他微微一笑,满不在乎,“也许吧。我会等着报应的那天到来。”
说完,他双手猛地一挣,最后的枥莣花也离开了我的身体,在他手中变作纤纤三支花束,婷婷生姿。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凄厉的叫了一声,下一刻,我失去了视觉和痛感,只感到自己向无尽的深渊坠去。
***
不知过了多久,我不再向下坠落,所有痛苦的感觉都已经消失,反而身体越来越轻盈,逐渐向上飘去。
恍惚中,视觉仿佛也在慢慢恢复,我居然能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
光线昏暗的翠洲城底,有许多鲛龙族就地包扎着伤口,一面照顾被砸的伤者;有些高声呼喊着自己走散亲人的名字,那声音随着水波一圈圈扩散开来。鲛龙族颜色各异的扇形尾鳍在水中摆动来去,如同一丛丛鲜艳的水草。
再往上,穿过被海水浸得s-hi润的土层,是翠洲城的地上遗址。这里完全不再有成型的建筑,连倒塌的水晶柱也皆成瓦砾。原本平坦的地面沟壑纵横,地皮被翻开,大地如同皲裂般张开深深的裂缝。深色的海水中漂浮着许多鲛龙族人的尸体。他们如同一条条肚皮泛起的鱼类浮尸,蓝色的长发飘散,鱼尾放松的张开,蓝色的血液正从身上狰狞的伤口中缓缓冒出,笼罩在身体周围的海中如同深碧的云朵。
在一片废墟上,我看到宵明正抱着一个人恸哭失声,晶莹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凝结成圆润的鲛珠散落一地。
从渊和烛光看着宵明,眼中似有悲伤;白商被绑缚着,将面孔扭在一旁;沉音只是怔怔的看着手中的枥莣花;折丹与何漱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个躺在宵明怀中的人,酷似我的面容,只是脸色惨白,四肢僵冷,完全不见生命的迹象,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过了一会儿,宵明的哭声终于慢慢停下。
沉音和折丹将那尸体从他怀里拖出,宵明呆呆愣愣的看着,却没有阻止。
他们将尸体摆在较开阔的地带,再将被夺的枥莣花分出一支半来,对着花枝念念有词。
他们举重若轻,围观的诸人却有形之于色的紧张和不安,宵明更是将嘴唇咬出血迹。
那些原本娇艳的粉色花朵逐渐凋零、枯萎,片刻后,又重新抽芽开花,只是这次开出的花瓣变成了溢满邪气的黑色。
沉音和折丹拿着这被污浊的枥莣花,合力将它们重新种到那具尸体的右手上,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重新浮现在尸体手背上的纹绣竟和我当初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做完这些,众人同时长出一口气,脸色顿时放松。
烛光在一旁朗声唱道:“杳冥冥兮洹昼晦, y- in 雨飘兮遗所思。身既死兮羁以灵,魂魄役兮为鬼奴。牵向西兮莫东,指往南兮勿北。纷总总兮世间怨,生死不灭兮余所为。”
他嗓音悠远空灵,如之音。
只是这首歌、这歌词……我仿佛曾在哪里听过。
似乎是……砂之魔女的《驱魂歌》。
随着他的歌声,那失去生命的尸体仿佛诈尸一般突然从地上坐起,并且机械的开始走动。随着它的步伐,重新种植在他右手上的枥莣花发出一阵刺目的亮光,光芒过后,它的动作的姿势越来越协调。
不一会儿,它胸膛上洞穿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连行动也酷似活人。
“你们这是要……”白商又惊又怒,他仿佛突然明白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沉音!折丹!你们竟敢……唔唔……”
他还要说下去,却被从渊牢牢捂住了嘴,只能在他手下徒劳挣扎。
沉音看了一眼狼狈的白商,露出冷酷的笑意,“从渊,刚才白商对苏意澜说的那些话,都是你一不小心泄露给他的吧。看好你的小宝贝,可不能让他再坏事,否则——别怪我狠心。”
从渊一掌将白商打昏,对众人做了个弯腰道歉的姿势,“这次是我鲁莽。”
折丹将他扶起,又笑道,“说起来我们这次倒要谢谢白商,不然对苏意澜……我们又怎么会这么快就达成共识。”
烛光安慰的搂住宵明的肩膀,何漱方笑着称是。
被夷为平地的废墟中,只有那具尸体还在一刻不停的来回走动着。
那……似乎真是我的身体。
现在我明明拥有知觉,宵明和沉音他们却似乎根本看不见我,连我就在他们面前都不曾发觉。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那么现在的我又是什么?
我抬头向上望去,在这里,终于能从深深的海底隐约窥见海面上几不可见的日光。那灿烂的光线折s,he在海底,似乎将海底的天空映照成七彩的颜色,仿佛一片铺撒开来的无尽霓虹。
这些人在海底策划着y-in谋,我无法得知他们的最终目的。
那么失去了身体,此刻的我是不是终于可以离开?
这样想着,我又一次向上飞去。
绵延的海水仿佛没有尽头,我能感到越来越强烈的光线,却始终无法穿透这无垠的汪洋。
快些!
还要更快一些,我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重新看见他的笑容,重新将他抱紧,再也不能忍耐一刻的延迟!
下一刻,我破开水面,来到海面。
嘹亮深远的号角响彻天空,清戾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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