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青蛇缓缓盘起,头颅低垂,让纪妖师可以坐得更平稳一些,纪妖师看了晏勾辰一眼,倒并不担心对方趁自己受伤之际做些什么,他早在之前第一次与晏勾辰私下接触的时候就看出晏勾辰已经成为了宗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决无可能晋升大宗师的晏勾辰竟然跨出了这一步,不过两人既然已经达成一致,对方就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不利,一时间纪妖师坐在蛇头上,就闭目调息,晏勾辰站在不远处,并没有靠近,保持着一个并无威胁的距离,月色下,他看着纪妖师,虽然师映川的相貌并不怎么像这个生父,但毕竟是父子,从纪妖师的眉目唇鼻间还是能够依稀捕捉到一丝师映川的影子,晏勾辰看着,心中有些连他自己也辨别不清的微妙情绪在潺潺流淌,于是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忽然就道:“虽然朕如今与山主达成协议,作为朕的立场,其实有些话不该与山主说,不过,朕还是有些不理解,所以,也就说了罢……实话说,朕若是山主,决不会与敌方互通,要知道日后一旦那人有失,偌大基业立刻就是风吹云散,山主为了区区一介男子,不惜自毁千秋大业,甚至赔上独子,这……”
晏勾辰顿一顿,有了缓冲,以便让自己的语气不至于令人反感,他淡淡含笑,继续道:“山主不是那等愚夫蠢妇,自然很清楚情爱之事不是永恒的,终究还是躲不过时光的冲刷,更逃不开命运的无常,再如何情深似海,总有一日也会淡薄,如此,只为了一个有可能永远不会对自己钟情的男子……呵呵,当然,时间长了,在山主的曲意逢迎之下,对方很可能渐渐改变心思,回心转意,与山主双宿双飞,但即便如此,就付出这样的代价,朕只能说一声佩服。”
蓦然间,纪妖师眼皮一动,紧接着就微微睁开眼,深深的瞳孔之中似有火花倏忽闪过,精光四射,他听着晏勾辰这番话,目光冷漠,毫无波澜,知道以双方此时的立场来看,这已经算得上是肺腑之言了,因此狭长的两只眼眸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莫名之色,那眼珠似乎不像黑色,反而给人一种灰沉沉的错觉,反射出沉重的压抑感,纪妖师目光在晏勾辰脸上轻描淡写地一掠,就嘿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纪妖师愚蠢透顶?没错,我承认我精明一世,但偏偏有时候却的确蠢得像头猪,做出了一个但凡还有一丝智力的人就绝对不会做的愚蠢选择,但那又怎么样,我纪妖师平生恣意妄为惯了,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既然我想做,所以就去做,就是这么简单,就是因为我觉得连江楼值得我这么做,所以,我宁可付出一切。”
--其实不是不负有罪恶感的,然而,无数次的犹豫矛盾,这样挣扎,是绝望中想要拼命找到希望的努力,如此的妄想中透出浓浓的歇斯底里,因为渴望得太久了,所以宁可彻底疯狂!
说话间,纪妖师特有的低沉笑声贯穿始终,他看了一眼晏勾辰,从见面到现在,漠然的脸上第一次了有了最真实的情绪显现出来,那种情绪体现在他的脸上,就变成一层异样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形容,非常微妙,也非常怪异,说到底,以纪妖师的精明老辣,又岂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究竟选择了一条在其他人眼中多么不可思议的道路?然而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从来没有道理可言,这无关力量,无关权势,甚至无关聪明或者愚蠢,只要还是人,就必然会受到情感的影响乃至支配,区别仅仅只是程度大小罢了,有的人可以近乎完全屏蔽这样的影响,不为所动,但是有的人却会在某件事上由此而做出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选择,纪妖师就属于后者,此时他嘴角那似有若无的笑意当中所流露出的是一种语言无法描述的东西,不知怎的,晏勾辰看着,就有些心头不平静,哪知这时纪妖师却又突然古怪一笑,俊美妖异的面容上隐隐有几分嘲色,或者说,是笃定之色?只见他眉弓微挑,转眼又恢复成平日里的不羁桀骜之态,对着晏勾辰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你又何尝真的像你所表露出来的那样理智?若是日后我那儿子真的落入你手中,我敢说至少有七成的把握,你不会伤他性命,因为你也一样愚蠢,不比我强上多少!”
自从青元教与大周当初彻底撕破了脸,正式开启两大势力之间的相争之路,师映川与晏勾辰彼此之间就再也没有了丝毫的余地,因为哪一方都是负担着亿万人的身家性命前程,又怎能留手,怎敢留手?但此时晏勾辰听了这番话,眼皮却是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不过这瞬间的心绪波动很快就平息下去,就笑道:“这些暂且不提,朕还有许多事要与山主详细商谈。”
纪妖师道:“也罢。”忽又哂道:“说起来,我这个当爹的,自幼不曾抚养过他,也没有教导过,对他这个儿子几乎没有尽过什么责任,到现在,反而与他的对头私下授受,谋算于他,这也算是我对不起他了。”说到这里,纪妖师微微自嘲一笑,脸上神情前所未有地复杂起来。
……
将将入冬时节,外面已是寒风凛冽,偌大的浴室中却是满满的温暖湿热一片,白茫茫的轻软雾气蒸腾四溢,配着周围金玉雕砌、珠璧堆垒的奢侈场景,犹如仙境一般,令人迷醉其中。
池中水流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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