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诩之隔着熙熙攘攘的数桌望过去,只见江颜逸端起酒杯微微一晃,向此处隔空敬酒。韩诩之呆呆地端起酒盏,见他嘴角弯了一弯,满园喧闹刹那间寂静如雪。
韩诩之心头一热,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重重搁下酒杯,也不管席上数人,起身向江颜逸走去。
“诩之。”他的父亲虚弱地出声唤道。
韩诩之的背影僵了僵,片刻后丢下一句“身体不适,先行一步”,还是坚定了步伐向那人走去。
江颜逸推开酒盏,起身迎将上前,韩诩之牵着他的手在众人目视下翩然离场。
宴会设在山下,韩诩之领着江颜逸去自己在墨凉村中收拾的小屋,路上问道:“你怎来了?”
江颜逸道:“你侄儿的周岁酒,我总要来讨一杯。”
从星宿宫到墨凉山有近一个月的路程,显然江颜逸在星宿宫中并没有呆上多久。韩诩之问道:“你从前总是公务繁忙,你上次来这里竟没接到几封飞鸽传书,这次回了星宿宫也只待了一小阵,不要紧吗?”
江颜逸笑道:“星宿宫中的事务多是由四使打理,以前宫主总是闭关,我便行了代宫主之职,大小事皆由我决断,自然是忙的。如今宫主已出关,我的事也就少了。”实则是江颜逸不负责任地将公务全部丢给另外三大使打点,自己落得一身轻。
韩诩之信以为真,颌首道:“那就好。”
江颜逸问道:“你说韩松之醒了,他如今怎样?”
韩诩之眼神闪了闪,道:“听他们说,六哥睁眼了一次,什么话也没说,半盏茶后又昏了,至今未醒。”
江颜逸虽感奇怪,却并未疑心,没有多问。
到了屋子里,韩诩之支起炉子煮了壶剡溪茶,两人围坐在炉旁喝茶。
“你们宫主回来了吗?”
“你走后十几天他回来了一次,我出来之前他又离开了。”
“噢。那你这次待多久要回去?”
“……我不走了。”
韩诩之吃了一惊:“你不走了?”
江颜逸盯着他的乌漆漆的眼睛,缓声道:“我的蛊已解了,为什么还要回去。我留在这里陪你,等你能将一切放下,我和你一起去游历山水或隐居于山中,不好吗?”
韩诩之眼中的波光晃的厉害。他放下茶杯,目光随着壶中雾气飘渺,神色黯然:“好,自然是好。只是我家中长辈亲眷那里,我……”他顿了顿,道:“你不想做星宿宫宫主吗?”
江颜逸不由蹙眉,盯着他不语。
韩诩之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这些年我六哥拉拢了不少我的家人与他同仇敌忾,若你在山下住下,小村偏僻,我恐怕我会冷落了你,你又没什么其他事可做,难免闲闷。若你不想当星宿宫宫主,那你还有什么心愿尚未达成?”
江颜逸紧紧皱眉:“韩诩之,你没什么事情瞒我罢?”
韩诩之苦笑道:“我有何事可瞒你。”
江颜逸嗔怒道:“最好没有。”
韩诩之再三执着地要江颜逸说出未达成的心愿,江颜逸不耐烦地敷衍道:“你替我打败星宿宫宫主即可。”
于是两人在山下又住了两个月,韩诩之偶尔问起江颜逸何时启程去星宿宫,江颜逸道不急,韩诩之也不心急催促。
某一日韩诩之白天照例回韩门陪伴亲人,下山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当夜便向江颜逸提出前往星宿宫。江颜逸答应了。
两人回到星宿宫后,江颜逸将韩诩之带至一处空旷无人的场地:“稍等。”
韩诩之满怀心事地点了点头。江颜逸离开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个身着印着银色二十八星宿图玄衣的男子走近,脸上带着一张华丽的金色面具,面具额间有一点朱砂,惊心动魄。来人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尽有王者风范,这张极致幻美的面具仿佛就是他的相貌一般,全无半点违和。
韩诩之往四周看了看,不见江颜逸,蹙眉问道:“你就是星宿宫宫主?”
来人缓缓点头,抽出腰间的佩剑。虽也是一把寒光慑人的利剑,却显然不如噬魂剑。
韩诩之见他上来不由分说就祭出兵器,当下也不遑多语,抽出青雪剑飞身劈砍!
来人悠哉地站在原地不动,横剑架住韩诩之的第一次攻势。这一下韩诩之只用了三五分力试探,被他轻轻松松地挡下了。
韩诩之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收势,见来人并未出招,当下改用破云剑法的一式横劈。
那宫主挡了三五招,似是在窥探韩诩之出招的路数,然韩诩之招式变化多端,显然难觑出破绽,于是放开手脚见招拆招地与他斗了起来。
韩诩之曾听江颜逸说过星宿宫宫主练了一种天蚕教的神功,可化肌为石,以臻至刀枪不入的境界,唯有找出他的死x,ue才可一招制胜。然而这名来人守势比攻势更甚,显然不敢以血r_ou_与剑锋相媲。
韩诩之不由心下生疑:难不成这功夫竟是骗人的么?
须知江颜逸练成了玄天剑的第九层,因许久不曾与韩诩之比武过招,故他此番用的招数连韩诩之也不认得,这才迟迟没有认出枕边之人。
韩诩之本以为这是一场苦战,但打起来却觉着并没有那么吃力,对手虽悍然,却也仅是与他不相上下,不至让他捉襟见肘。他平生学的招数都较为柔和,意在点到为止,不显于杀招,然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数十招,韩诩之渐有些不耐烦,一出手竟用了招极凶的百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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