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已经离天井很近了,他看到那里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等他。
“小哥。”人影冲他挥挥手。
张起灵心里的不安骤然被风吹散,取而代之的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空洞。他有点茫然地走过去,站在人影面前。
“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胖子搓了搓手,“胖爷我命大,没什么事儿,这几天就光在这边瞎晃悠,等你醒。”
张起灵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吴邪呢。”
胖子陡然沉默了,眼神慢慢复杂起来:“他走了。”
或许是因为了无人烟,这个天井附近的风有点大,所以在这场短暂的的对话结束之后,两人耳边就都只有一阵阵吹来又远去的风声,循环不息——张起灵本身就很少露出明显的表情,而此时,他似乎已经跟四周的风融为一体了,整个有一种抽离感,甚至不像个真实的人。
“小哥,你把我弄晕、塞给沙比堆打包带走的事儿,我本来是打算找你算账的,”胖子吐出一口气,“不过后来看你把天真弄回来的样子,我也没话说。”
张起灵好像听到了,也好像没听到。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不远处石头上的背影。
“对了,当年我和天真在这儿被人用铃铛坑过,”胖子忽然说道,“天真同志的想象力一直都很丰富,他遇到的幻觉是被一群臭虫追杀。后来我问他那时候是怎么办的,他说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地方能躲——”
胖子说着,指了指雕像在的地方:“就是那里。天真也忒迷信了点,居然说什么‘总觉得有小哥的地方会比较安全,他不在的话,至少有他雕像也比没雕像好’。小哥,你的个人崇拜思想洗脑很成功啊。”
“他走的时候怎么样。”张起灵忽然问道。
胖子一愣:“还算不错。”
张起灵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小哥你别想太多,托你的福,天真主要就是肺部感染。你们前脚来,瞎子他们后脚就到,当场做完全套手术,麻醉没过多久就醒了。反倒是你无私奉献,革命鲜血透支,浑身不对劲,一帮人干着急也没办法,只能按那个老喇嘛说的,弄点他们的药。”
说完,胖子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的娘,你该不会以为天真歇菜了吧!我说的‘走’就是他走了,没别的意思——小哥?”
风忽然停了。并不是说四周的风停了,而是张起灵不再给人那种浮萍一样的不真实感。胖子只觉得张起灵突然回魂了,用一个更接地气的比喻,就像瞬间吃了三千根士力架,或者痛饮五万吨红牛,总之就是满血复活,闪亮百分百。
“那里有东西。”张起灵突然大步朝那座石像走去。
胖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石像的脖子上好像有个用黑布条打的蝴蝶结,走过去一看,蝴蝶结系得很工整,布条的料子也不错,可惜里面的字不怎么样,歪歪扭扭,是用荧光笔写的。
to张老板:吴老板打算跑路。我们只能帮你到这了。ps:真爱无敌。
前几个字写得很大,导致后面“真爱无敌”四个字只能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还画了个很丑的笑脸。胖子只看了一眼,脑子里就冒出了三个傻逼的名字。
“跑路?什么鬼,”胖子骂道,“天真不是被绑去北京了?狗 r-i的,他那小身板跳跳火车也就算了,还敢跳飞机?他想干嘛,用得着这么心急跟阎王爷报道吗。”
“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张起灵缓缓说道,“他还在这里。”
***
黎簇端着一盘糌粑,看样子吃得很勉强。
“吴老板,你这是在逃避,”他鼓着腮帮子,闷闷地说道,“你自己不知道张老板带你回来的样子,帅瞎了整座喇嘛庙。”
“你懂什么,久恩成仇没听过吗,”吴邪懒洋洋地窝在毛毡里,“至于帅不帅,帅多了就习惯了,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样。”
他的声音还处于手术后的恢复期,嘶哑干涩,说起话来很吃力,但有一股狠劲。
“我觉得苏万八成已经暴露了,”黎簇好不容易把粗糙的糌粑咽下去,“到时候解老板那边问起来,张老板这边也找不到人,你打算怎么办,就此人间蒸发?不过假如你打算一直藏在这里,这个计划肯定没法实现,万一张老板闲着没事,走几步就会经过你旁边的窗户。”
吴邪的确还在喇嘛庙里,并且离张起灵所在的屋子不远,基本能算是邻居。
“我不会弱智到在小花面前玩变脸。我回不回去是我说了算,这个道理他们都知道,用苏万偷梁换柱,只是给我们双方一个台阶下。至于小哥,他没有理由会在喇嘛庙里闲逛,更不可能拜访邻居,打个比方,你见过一个人喜欢跟羊交流吗?小哥跟我们压根不是一个物种的。我算计的从来不是人,是人心。”
黎簇摇摇头:“是不是一个物种我不知道,不过理由当然有,他要找你。”
“找我?”吴邪一愣,“找我干嘛,我又没欠他钱。而且听你说他醒了,那他的下一步肯定是消失。至于我,当然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忙活了这么久,我打算去尼泊尔度假,勉为其难带上你,刚好抵消那十万。”
“吴老板,人心是会变的。你难道真的没有感觉到吗?”黎簇表情深沉地看着他,“张老板暗恋你。虽然我之前一直认为是你在单相思,但我现在改变想法了。”
吴邪想了想,“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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