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聘面有豫色,微微蹙眉,拦住正欲进门入室的那人,沉声问道:“这是何意思?”
那人咧嘴一笑:“就是明面上的意思,我也就是跑腿挣几个小钱,许大人还请谅解,东西送到了,我也就走了。”
待人离开后,徐聘将小箱子打开,满满一箱成色十足的雪花银。沉思片刻,他将整箱银子原封不动地塞进了床底下。
另一位协助审案的监官是礼监的少执,名叫陆岳申。
审案之前,徐聘都未曾与此人说过半句话,只知道是六年参加国考进入监司的。到了公开审判这日,徐聘早早来到魏理司审讯堂,却没有想到陆岳申居然比自己到得还要早,两人礼仪x_i,ng相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徐聘于陆岳申身旁坐了下来,食指有一搭无一搭开始敲击着案几,心思却开始活络起来。因为他发现,陆岳申自从看到自己后,脸上的表情明显不自在起来。
他是钟如策的人?还是他在私下里也接受了钟如策的贿赂,以为自己是皇帝的耳目,所以在紧张?
半盏茶的时间,陈父也被司吏带了上来。接着陆续到来的还有仁安典行的伙计,打手和掌柜。此时除了孙浩没到外,该来的人都到齐了。
徐聘坐态端正,面色肃然,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瘦弱矮小的老人:侧鬓斑白且凌乱,沟壑纵横的脸颊微微发白,兴许是被酷烈的风吹的,略发紫的双唇皲裂,破旧的衣裳可怜地贴在那副如柴的骨架上……徐聘一时有些不忍,正欲将头别过去,却不想,那陈父的目光突然移了过来,恰好与他打了个对视。徐聘看到了一双绝望,苍老,倔强的眼睛,心头一震,蓦地生出些心虚,正欲将目光与他错开时,那陈父突然哀嚎了一声,登时跪在了徐聘面前,速度之快,令人避之不及。
“大人……求求你……陈青他很孝顺的,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想要给我这个老不死治病啊……”陈父顿时泣不成声。
徐聘整个人都处于僵直状态,某一个瞬间,他甚至听见了双膝落地的声音,脑海中不由自主想到了破布麻衣下那双瘦骨嶙峋的腿落在撞上干硬质冷面的场景,双颊顿时觉得如火中烧,一股热气扼住喉间,他有点喘不过气,一时间愣在在原地,呆若木j-i。
身旁的陆岳申也被陈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为徐聘解围道:“这位老伯……一切话等开堂了再说……”
陆岳申还还未说完,陈父便已经被司吏拽了起来,一把扯到堂中央,毫不客气地推倒在地,两人伸臂死死按住。
也就是这时,姗姗来迟的孙浩裹着厚重的貂皮大氅,于堂外不急不缓地走来,打着哈欠准备开审了。
“堂内禁止喧哗,无知刁民,先打五大板。”孙浩屁股都还没坐热,也不言案情,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徐聘此时犹在喘气,只觉得头皮发麻,寒冬酷月天,背脊竟然出了汗。尔后,终是心一横,长吸一口气,出声阻止道:“慢着!”
孙浩微微皱眉,语气中不耐烦很明显:“许少监,你有何异议?”
徐聘正色道:“棍木奉无眼。”
孙浩看徐聘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沉默片刻,冷笑一声,松口道:“审案。”
徐聘坐回自己的位置,大脑还有点恍惚,内心却很清楚,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他是再也没有退路了。说来奇怪,内心非但不紧张,反而如释重负。
接下来的一幕很戏剧化,仁安典行的全体人员一口咬定陈青盗窃未遂,心生愤懑,率先动手打了人,并辩解说喊来打手也是纯属误会。至于陈青的死亡,完全属于暴毙而亡。说不准是他之前身有暗疾,恰巧发作,于是丧了命。陈父想利用陈青的死做文章,捞一把银子。
徐聘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陈父被这无耻的话给激怒了:“口出诳言!颠倒是非!分明是你们欺我儿弱小,将其殴打致死,而今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人吗?畜生!畜生啊……”
孙浩朝司吏递去一个眼神,一旁的司吏立即意会,一手死死按住陈父脖颈,令其侧脸贴地,另一只手粗莽地将布团塞进了陈父口中。
好一会儿,等到陈父完全脱力,司吏才将手松开,拔出布团。
孙浩慢条斯理地说:“陈老伯啊,你的状书本官有好好看过,也很同情贵子的遭遇。但是,这里是魏理司,空口无凭,即便是我再想帮你,你得拿出证据来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父老泪纵横,那双绝望的眼里满是恨意,嘴里不住地骂道:“狗官……狗官……”
徐聘喉结动了动,将脸别了过去。
孙浩脸上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辱骂朝廷官员,罪加一等。”
徐聘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冷冷道:“够了!”
一时间,满堂俱静。
孙浩真的觉得自己是小看徐聘这个人了,当初听到司监将此人派了过来时他就觉得可笑。早听闻徐聘是皇帝安放在六监的耳目,可是那又如何?若是没有钟如策,当今圣上能不能坐上那张龙椅还说不定呢?连圣上都要顾及方领府面子,徐聘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儿,毛都没长齐,就敢公开叫板?
徐聘道:“物证,陈青的尸体,仵作可验明死因;至于人证,我相信那日除了陈青肯定还有其他到仁安典行的百姓。”
“还有。”徐聘顿了顿,目光看向仁安典行的几个伙计,一字一句道:“你们说陈青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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