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她不喜欢在搭飞机时吃水果以外的食物,导致她现在饿得不得了;偏偏刚刚离开机场后,就直奔火车站转车,本来呢,她是想直接赶到旅馆倒头就睡的,所以故意忽略从好几个小时前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叫。好啦,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停在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车站,等了一百零五分钟后火车还是没来,她终于下定决心,先拿点什么祭祭五脏庙再说了。
一想到这,她直接将手机丢回背包里,随手捞起一条巧克力棒请售货员结帐。明明她最讨厌吃巧克力的,如果让语涵知道她为了快速补充热量竟然选择一条巧克力,一定会笑她活该。
她才刚结完帐,背包里突然传出震天响的手机声,一听到铃声她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有没有这么巧啊,至少等我把钱收起来吧。」偏偏打来的人不死心,一点也没打算挂断电话;就听手机越响越大声,她开始慌了,一下子捞袋子、一下子翻钱包,怎么翻就是翻不到手机在哪里。一旁的售货员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笑出声,只能一个迳儿用眼神安抚她不用急,慢慢来就行了。
好不容易等她接起来,就听那头声音大得不得了:「小叶子!我告诉过妳多少次,到了是不会开机吗?妳快点说,妳又溜去哪了妳?」
「我这不是开机了?而且我又还没到旅馆。」小叶子闷闷地说。歪着头用肩膀挟紧手机,一边撕开巧克力棒的包装,一手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离开刚刚那小小的零售店,走进小小的火车站。
「我知道啊,刚刚打给旅馆,他们说妳还没。妳现在在哪里?」
「一个我念不出名字的车站,我迷路了。」小叶子的口气十分平淡,好像迷路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但对方显然不这么认为,口气十分不以为然:「伊叶,妳竟然连坐火车也会迷路?拜托,那妳现在怎么办?」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镇,月台上空荡荡的,伊叶选了一个位子坐下后,才无奈地把挟在耳边的手机拉远。她又不是聋子,用不着这么大声吧。「方语涵方、总、编,我们没有这么不熟,拜托不要连名带姓叫我,我还以为我又做错事了。」伊叶笑了一笑,想冲淡她那远从台湾打来的越洋电话,但其实一点都帮不上忙的担心。「总之呢,我要下车的月台突然消失了,所以就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小站。最多我再搭下一班车往回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妳不用担心。」
哪有月台会自己消失的,小叶子以为她在演《哈利波特》吗?要是她能看见语涵现在的表情,就会看见语涵两眼一翻,非常无奈的样子。「谢谢妳的抬爱喔伊大作家,我也希望哪天能坐到总编的位置,不过不是现在。」
「妳还没下班吗?」伊叶记得荷兰与台湾时差七个钟头,这么晚了语涵还在办公室忙?
「哪有这么好命,还不是在看妳传过来的稿子《一夜》。总编要我问问妳,妳那还有没有存稿,有的话到了旅馆先传给我。」
「我才不是大作家,我老爸才是。《一夜》可以用吗?」伊叶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咬下第一口巧克力后,微微皱了眉头,味道很甜。甜得舌头都腻在其中,动都不想动。
「故事还蛮有趣的耶,跟妳以前的风格不太一样。而且……」虽然语涵很想保持礼貌,尽可能地压低笑声,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来:「妳除了把妳的名字当做主角的名字外,还用妳老爸的名字伊行当那个什么什么……伊门的门主耶,我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不气炸了才怪。」
「无所谓哪,反正他从不看我写的东西。」
语涵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只得干干一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比较好。
小叶子的爸爸伊行,是文坛上举足轻重的作家,得过许多文学奖,每一本著作几乎等同文界的标竿。语涵身为出版社编辑,又与伊叶交情很好,常常三天两头就往伊家跑。伊叶也写作,同样靠着爬格子维生,她有遗传自伊行的才华,许多人鼓励她去拿个文学奖什么的回来,但伊叶很奇怪,总有莫名坚持,她宁愿花时间写些轻文学,也不肯去写她不喜欢、没感觉的题材。
语涵知道伊老师对此很不以为然,伊叶总爱写些同志的轻小说,他常常说:「我不是反对妳写同性恋,但是妳能不能不要老是你爱我、我爱你的,这跟坊间的言情小说有什么不一样呢?最近有个奖我看不错,妳要不要试着投投看?妳喜欢写同志题材,那就想办法去拿个奖回来,就算是给同志一些正面力量也好嘛。」「爸,你已经拿这么多奖,不差我这一个。」
语涵每回到小叶子家吃饭,总会听见父女俩个你来我往不停地斗嘴,可惜到了最后,一定是伊老师劝伊老师的,伊叶做伊叶的,各不相干;时间一久,伊老师对这个女儿几乎是半放弃状态。其实语涵也赞成伊老师说的话,她一直觉得小众阅读的称作「文学」,大众喜爱的叫做「文字」,小叶子明明有实力挑战文学奖,从「文字」跨越成「文学」,为什么就是……
她直接忽略掉小叶子的话,直接转道:「拜托,妳不只出卖伊老师,连曲悠的名字妳都不放过。是怎样,就算妳不怕妳家老爸,难道就不怕曲悠抗议吗?不担心引来一澈江湖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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