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本在门边侍立的则谨见状灵机一动,将贾珠留下的撰扇拿出对煦玉宽慰道:“他临走之时曾来府里探视你,陪坐许久,只欲待你醒转。你瞧,此物正是他留下的。”说着将手中撰扇撑开,“这上面还写了些洋码子,我们亦是瞧不明白,惟有他认识的……”
榻上煦玉闻言,方缓缓转头,伸手接过撰扇,细细瞧了半晌,虽不知那扇上两个词代表何意,确是出自贾珠手笔无疑。然念及此并非自己熟知之领域,需仰赖孝华之力知之,便也心生不快。随后开口道句“翌日邀子卿前来一视”,便闻应麟道:“据闻华儿亦是卧床养疴,亦不知其好转与否。”
听罢这话,煦玉方不再做声,兀自凝视着那柄白绢撰扇不言不语。众人见状,只得劝曰千万保重,以待日后与贾珠重逢之日。煦玉闻言,不过道句“这是自然”。饶是如此,之后数日,煦玉虽再未出现昏睡不醒之状,然较了从前,却是沉默凝神的时日愈多,时常精力不济,体质愈发羸弱欠佳。
不料自煦玉醒转不过数日,便有一不速之客以探病之名意外来访,此人正是吏部尚书信亲王稌泽。煦玉闻罢,只得命丫鬟伺候穿衣梳洗一回,命了执扇咏赋两个搀扶着,前往外间承荫堂面见招待一番。
此番即便面对三皇子,煦玉仍是不卑不亢,淡淡道句“带病之身,难全礼数,此番失礼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三皇子闻言,倒也摆手示意无妨,随即趾高气昂地道曰自己乃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林阁学:“……皇上闻知林大人昏倒于大殿之上,很是忧心,特命臣弟前来探视,皇上希欲林大人早日康复。近日两广总督上书告急,道是该地科场弊病频现,恳请圣上另派高明学道出任广东。皇上深知大人之才,只道是惟大人能解皇上之忧,然念及大人尊体染恙,圣上体恤臣下,遂亦惟有耐心以待大人痊愈方是……”
此番煦玉闻言,如何不晓其言下深意。虽然面上说得是一派恭敬,似是包含体恤之情,然言语之中不乏威逼之意,堪堪闻说自己恢复神志,随即遣了三皇子前来暗示逼迫,令自己出任广东学政。想必乃是因了自己之前为贾氏一族上书求情之事,令圣上一举剿灭贾氏势力之心未能如愿,遂心下气恼,只得出此计策,发泄一回心下恶气。
尽管如此,出任学政到底是造福天下士子之举,煦玉倒也乐得接下。随即对三皇子说道:“为人臣者,自当为圣上分忧。王爷既为吏部大堂,臣便当面向王爷销假,请王爷转告圣上,臣即刻准备出任广东之事,待上报礼部,臣即出发。”
三皇子见状,心下冷笑一声,亦是甚为满意,面上装成一派和颜悦色之态,颔首道:“有林大人这等为人臣者,我朝幸甚。既如此,本王这便前往回禀圣上。”
言毕亦不多坐,随即起身,告辞而去。煦玉亦不虚留,不过送至大堂门口,方令熙玉代自己将三皇子送至府门乘轿。
却说此番林府众人闻知煦玉答应出使学差之事,皆责煦玉轻率,只道是如此沉疴,未尝大愈,此番尚且体弱身虚,向吏部请示延迟病假乃是正当之说,断无就此迫使官员出京之理。煦玉闻言不过淡笑对曰:“此番不过是我求情之举有违圣心,为圣上迁怒一回罢了。若是就此告病推却,恐圣心愈加不满,留待京中,又将借机生出别事。总归了珠儿亦不在身畔,不若就此外任出京,适或反倒安全。”
应麟等闻罢此言,虽觉在理,然念及煦玉带病之身,就此外任,只怕是凶多吉少,遂长叹一回说道:“彼时为师尚且于珠儿跟前应下,定要于京中好生照料顾看你,然你就此出京,若是有个甚三长两短的,令为师如何是好?……”
煦玉反倒宽慰应麟道:“学生此时出任,乡试已过一载有余,未待三载便可归京,较了寻常学道,岂非更为便利?何况若是科场不平,则学子不平;学子不平,则仕宦不平矣。学生此举,乃是造福众生……”
言尽于此,应麟亦是再难劝说,寻思片晌,方道:“此番便令谨儿同你一道南下,谨儿自小在罗浮山长大,对了广东自是熟稔,正可就近保护顾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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