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听罢只道是孝华不信,遂道句:“此番不惧对兄实言,当年林府里老爷太太何尝闲着,早便为这大少爷觅了门上好绝佳的亲事,若是任由此事发展,到如今,大少爷的子嗣不都把《四书》倒背如流了?最终仍不过是我们自己拿了主意,瞒着头上老爷太太将此事推了,当然,仰赖了先生他老人家相助便是……若非如此,焉有我二人今日?”
孝华闻言颔首对曰:“你二人当真好命,便连先生亦出手相助。然此番即便我们设法为菥儿阻下这桩亲事,府里老太太、太太便能就此作罢?没了翰林院王亲家,还有詹事府李亲家,如何能做个了断?”
贾珠煦玉听罢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此言在理。然贾珠仍只道是无论头上家长如何主宰儿女亲事,若是自己亦不拼尽全力抗争一回,岂非白白将自家亲事并了那幸福拱手相让?如此,自己又岂能甘心?
孝华则道,神色满是无奈:“人何以妄想与天抗争?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不过是个人的命罢了,是命便也断无改变之说。鸿仪若非是当初上天批命,告曰不可娶亲,今日你与我二人又有何不同?”
煦玉闻罢这话沉默,倒也认同。只贾珠万难首肯,对曰:“君胸罗万卷,博古通今,何以此番竟看不透此理?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岂不知我之命需由我主宰,若我敢与天争,何以我便不可做那主宰自己命运之青天?便如当初我扶乩占命之事,众人只道是上天批示我不可娶亲,然不知此事本属我之意,又如何不是我之意因此‘上达天听’,最终天亦成全?若我自己亦是逆来顺受、随波逐流,届时又如何为己做主?”
孝华听罢,虽觉惊世骇俗,然却也无可辩驳之处,便道:“虽人人希欲人定胜天,然世间如何能事事得偿所愿?鸿仪,你便没有那有心无力之日?”
此问一出,倒将贾珠问住了,贾珠一时语塞,只得道句:“有,何尝没有……自是有我无法偿还之感情,无法改变之宿命……”
孝华遂笑道:“如此可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之理了。”
随后三人又商议一阵柳菥之事当如何应对,亲事无力阻止,只得设法宽慰柳菥之心,此亦是不易。一道此事,三人便不由地一阵失落,孝华尤甚。贾珠强作欢颜道句:“以兄之为人,只怕此番前来并非是为向我二人讨那主意,想必只是来寻了我二人开解的。如此不若小酌几杯,聊以纾解。”
孝华闻言首肯,贾珠方命人烫了酒来,又置了数样酒菜,倒也分外精致清淡。三人一面吃一面聊,之后一个婆子从园中将姊妹们所联之诗携了出来交与煦玉。贾珠命润笔赏了一吊钱,那婆子方千恩万谢地去了。屋里孝华闻说,方询问一回,珠玉二人因孝华乃是盟兄,便也并未隐瞒此事,便将府中姊妹结海棠社之事告知与孝华,孝华倒也赞贾府姊妹们风雅:“从前倒也闻烟儿道与盟妹林姑娘交换诗笺、妙语唱和之事,未料贵府姊妹竟是人人均有此雅情雅兴。”
说罢三人便一道将那联诗赏鉴一回,此番珠玉二人倒能将那诗句与人对上号,却并未告知孝华,令其就此品评一回,孝华倒也评得分毫不差,只道是观诗自可观人,其中最易辨认之人正是黛玉,因其fēng_liú别致颇有煦玉之风;其次宝钗亦与黛玉不相上下,乃是温柔敦厚一路;再次湘云又是豪气干云,别具一格;另有天真灿漫、婉转灵巧、含蓄蕴藉等不一而足,可喜之事便是皆自成一体,可谓是百花齐放。
贾珠煦玉闻言皆心悦诚服,道是不愧是才子眼光,果真过人,品评诸人之诗,倒将个人为人品性皆评了进去。且孝华评诗不若煦玉那般尖锐严苛,秉持中正平和之态,不偏不倚,又留三分余地。
随后只见孝华扶了扶眼镜,一面打量诗笺一面疑惑开口问道:“此诗乃闺中女儿所联,自有那闺阁腔调,然其中有几句与诸句乃是既相近又不同,若论辞藻意象,则较了别句次了一等,我却不解此乃何故。”说着将其中诗句示之与煦玉。
煦玉打量一眼,便知此乃何人所作,淡淡道句:“此乃宝二爷所联之句,遂与诸姊妹不可同日而语,自是无甚闺阁腔调。”
孝华听罢方恍悟,原是少爷所作,无怪乎与其余诗句不甚相同,然若说全无闺阁腔调,倒也不尽然。孝华虽如此作想,却也并未宣之于口。
此番他三人在书房中小酌清谈,未料这六出飞花竟越下越大,孝华见状正待寻小子回府将自己避雪衣物取来,便见家人报侯府的家人遣人来送那衣物。孝华大感意外,忙将家人唤来询问,原是芷烟见天降大雪,念及孝华仓促出府,又不知何时归来,方亲自备了孝华的衣服,命家人送了来。家人先寻到柳府,闻柳府家人道侯二爷已去,方又寻来荣府,方才寻见孝华。
贾珠见状倒也很是感慨,道句:“若非因了兄与文清之事,此番兄真可谓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孝华闻言笑曰:“无论有无菥儿,得娶烟儿,皆无愧于此言。”
之后孝华又坐了一阵,见外间天色渐晚,便起身着了避雪衣物,领着家人告辞而去。煦玉送至屋外,不敢出门远送,贾珠亲自将孝华送至府门外登车,方才回来。此番大雪骤降,竟就此下了三日三夜,积了数寸之深,便连朝中各部亦挥手放了假,无需前往当值。
三日后,珠玉二人乍闻柳菥死讯,皆如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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