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离开京兆之后,将家里人的嘱托执行得相当彻底,那就是紧紧跟在招讨司行营都统赵大均的身边。
赵大均,可统领着三万招讨司士兵!
换句话来说,他一直处于三万兵马的护卫中心,被三万士兵保护着。
咳咳……这虽然比较苟,但裴定病弱的脸上却满是坦荡,一丝一毫不好意思都看不出来。
这有什么?他可是答应过阿衡的,要平安活着回去娶她,能苟则苟嘛。
见此,柳得言等绣衣使也围在赵大均旁边,不遗余力地蹭着三万士兵的保护。
柳得言早就被家中长辈叮嘱过了:跟着裴家人去做,准没错!
赵大均也是服了,这一群绣衣使原本是要去山东道剿匪的,结果却跟在他身边蹭保蹭护,这像话吗?
啊,你看看,这像话吗?这根本就……
“赵都统,不知道营中粮草可够?我们已经修书回家中,继续筹措粮草前来了。”柳得言代表着河东柳家、陈家等,满脸担心地问。
赵大均默默将“不像话”三个字咽了下去,挤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有心了,粮草……还是不大够的。”
说罢,他还欣慰地拍了拍柳得言的肩膀,那眼神就好像在看着国朝栋梁一样。
无话可说,像河东裴家、柳家、陈家这些世族财大气粗,现在用粮草来砸他,他真是……
太喜欢了!
没关系,可以再砸多几次的,他表示真的可以!就算他去茅厕,裴定、柳得言这些人要跟着,他也无二话!
霎时间,他觉得裴定、柳得言的样子都顺眼了几分,瞧瞧,这多正气、多为国朝着想,这些就是国朝的栋梁啊!
赵大均身边的判官、勘事官等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又来了……越近江南道,这样的情景就越频繁出现,就算他们见了好几次,还是有点不忍卒看。
都统大人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事吗?一听到“粮草”两个字就会两眼放光,这些绣衣使分明是投其所好,太……太羡慕了!
嘤嘤嘤,好羡慕,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说砸粮草就砸粮草,人比人气死人。
看,这就是我为你砸下的粮草,随便用!——这大概是作为招讨司判官、勘事官最幸福的事情了!
这简直是人生理想和奋斗目标了好吗?
也不怪招讨司自上而下都那么在乎粮草,这可是招讨司最为重要的,关系着三万士兵的生死存亡!
因为,这次讨伐,户部所提供的粮草仅仅够半个月!
没办法,国朝接连遭遇大灾大难,洪水滔天与赤地千里并存,飞雪寒灾遇上江南动乱,国库早就空虚了。
这半个月的粮草还是户部尚书王东贽想尽办法,从别的用途上扣扣索索出来的。
因此,赵大均只能自己想办法。
作为一名武将,他深知粮草的重要性,尤其是眼下他所率领的招讨司更是如此。
招讨司此行总共有三万士兵,而且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从兵力和本领上,对付那些反贼九野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前提是,粮草充足!
从军中斥候的禀告来看,江南道如今大乱,就只剩下松江府艰难困守,这场讨伐战要打多久,谁都说不准。
虽然户部也会继续筹措粮草,但像裴家、柳家这种已经送来粮草的,才是他现在所看得见、抓得着的。
被一些年轻人围着,这有什么呢?何况这些年轻人大多容貌上佳身材挺拔,如竹苞,如松茂,看着……也怪让人欢喜的。
大抵,这是行军途中唯一让赵大均感到轻松的地方了。
然而,随着招讨司进入江南道,这种轻松就荡然无存了。
不管是招讨司士兵还是绣衣使,每个人都神色肃穆心中沉重,更有许多人赤红了眼睛,尤甚者甚至呜咽出声。
无论是谁,见到往昔富庶的江南道变成如今的样子,都会这样的。
残破烧毁的城池、四处逃窜的百姓、连绵不绝的哭声……还有大路边随时可见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
远远盘旋着的秃鹫,发出刺耳难听的叫声,听得人心里发寒,浑身都似被浸在寒冰之中。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战乱场面呢?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以往他们所在的地方,比春闺还要承平,哪里现过无定河边骨横陈的情景?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原来是这样的!
那些所谓的九野军,打着揭竿而起、为国为民的名义,所造的,却是烧杀掳掠的恶劣行径!
那些九野军,那个什么敢当王石皋,该死!
柳得言等人咬牙切齿,眼中迸发出熊熊怒火,内心想的是:待扎营之后,马上、立刻往家中修书,一定要追加粮草!
裴定的脸色看起来更苍白了,脸上的病弱越发明显,看着就要支撑不住随时会倒下那种。
柳得言甚至好几次忍不住去扶着他,可是他才刚刚伸出手,裴定身边那个面容寻常的白姓仆从就看了过来。
很平常的一眼,但柳得言不知为何却顿住了动作,伸出的手不自然地收了回来。
行吧,这大概可以归结为仆从某种独特的忠心?
如此几次之后,柳得言被看得怪怪的,后来连手都懒得伸了——当然他也自顾不暇了,须得极力稳住才能维持着双腿不打颤。
裴定已经两天没有合眼,凤目中猩红的血丝与苍白的脸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看着就触目惊心。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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