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算这一切都能对的上,那么草民很想请教王爷,王爷是如何辨认一个人而不错认他,从一个你仅见过一面的稚龄孩童到他成长为一名少年的。”
“这个么,”李祁祯抬袖,纤长的手指旋即点上了他左眼尾下的泪痣,“要说能不偏不倚生在这种矫情位置的,你当这世上能有几个?”
左眼下这一颗泪痣,足够你辗转半生。当时的那位得道高僧是这么说的罢?苏少衍晃了晃身子,半天倒真扯出个笑来。
“祁祯,如果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又为什么?!”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吗?”像是故意要替他接下去,李祁祯退后半步,弯起的唇,一如此刻他被风狠狠带起的锦袍颜色,洌的刺骨,更艳的剜人:“因为我恨你,我恨你,我最亲爱的四弟!”
哈。
千般算计……原来这就是千般算计的意义!
费尽心力……费劲心力以为算出了开始和结局!
荒唐!
苏少衍别过脸,一瞬也觉得身子突地就轻了起来,就仿佛……仿佛那些过往经历的生相知或死别离,连同着那些需要他直面的爱与恨,都通通离他远去,就在他尚未来及犹豫和不舍时,已被人剥夺了回忆的资格,自此,他能做的,只是像名真真正正的旁观者,远远隔岸观火。
一顷刻,他很想大笑,笑这失衡的世界尽头,原来真的存在过一条名叫衍川的河流,它在静默的岁月里凝固,在苍阔的天地间干涸,最终,成了记忆底封尘的漩涡。
仇人和仇人之子究竟哪一重身份更可悲一点?苏少衍望着身侧的李祁毓忽然很想问,可他却问不出,因为他已算不出在这之中究竟横了多少的恨与仇,他知道的是,在此时此刻,唯剩下李祁毓狠狠拥住了自己的肩头。
……时隔二十八年,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记得的,不过是衣袖间沾染的秋昙香气,舒淡弥远,如同一个触不可及的幻梦。
一夕花开酴醾,一念山河归寂。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李祁毓此生遇过最无所适从的事就是苏少衍说他要静一静。当然,这并不是说他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只是说它有的成效很有限罢了。近日,苏少衍在宫中呆的愈发没心情,无奈之下,只好忍痛由着苏少衍领着苏寄去往「盛月斋」小住几日。
事实上,苏少衍的儿子苏寄若不是那一张脸同他像的实在太无争议,有时连李祁毓都怀疑他是否是苏少衍亲生的。
这话该怎么说呢?要说苏少衍的圆滑向来为人公认,倒是他的儿子苏寄,七八岁的年纪,举止言谈却端肃板正的如同一名刑官。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惜谁让碰上苏少衍这么个意志消沉时候,若说苏寄不说话也就罢了,一说起话……李祁毓有时候忍不住就想要抽死他。
倒是苏少衍向来护短,不单进出都要手把手牵着他的小苏寄,就连睡觉……都让他的好儿子睡在最里,可若说这其中让李祁毓最不能忍受的,却是有时苏少衍发呆发一整天,都会把他的好儿子搂在怀里,原本这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每每当李祁毓看着苏寄望向他父亲的眼神,总会错觉那里头一闪而过着某些让他忌惮且心惊的东西。
李祁毓觉得问题有点严重,而这种严重反馈在太医院那里,则变成了他们的皇帝最近也没多吃什么燥热食物,怎地平白的就上火了呢?可他们不知道,问题更严重的,却是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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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衍已在「盛月斋」住了七日。
这一日和往常一样,苏少衍早起后便牵着他的小苏寄沿观澜湖散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步,之后便在观澜湖边新开的一家拉面馆要上两碗牛r_ou_面慢腾腾吃了起来。这天未有日头,天也有些y-iny-in的,时有北风吹在脸上,刀片似的刮人。
照例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因是背风,故而风窗尚且支了一半,只可惜此时的观澜湖湖面结冰甚久,早已无景可看,倒是今日不知谁人从哪里弄来了些野生水鸭,又以绳索绑住其爪踝,如试冰层厚度似的被牵了一路。饶是此,围栏边的不远处的还跟着几名看热闹的稚龄孩童,红冻着张小脸,一副新奇的看着它们扑腾在冰面。
“沈砚启,下回你再做这样没觉悟的事,看我不——”
“小启你留神点跑——”
拉面馆一楼与二楼的拐弯处被用红木屏风做成了隔断,所以在听到对话的那一瞬间,苏少衍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沈殊白的声音么?他一瞬很想否认自己。但是——
“鼻涕虫,你说对面那小孩儿是不是一直盯着我看啊。”他拿手背擦了把鼻子,“不过他长的还怪眼熟好看的。”
“咦,爹亲你下巴怎么掉下来了?”另一个声音怯怯的问。
“小衍!”隔着面馆中往来的人群,那一声唤,苏少衍像一刻被定住了魂,“小衍,大哥说你可能会在这里。”那个声音又说。
一袭雅蓝长衫,神情虽落了些疲惫在里头,但仍不减风雅温文。同一刻,“喂!小孩儿,你看着我干嘛?”一溜烟跑上前,沈砚启猴子似地一屁股坐在苏寄旁边的方凳上,啧了啧嘴,手已不安分的捏住了苏寄的脸颊,顿时——
“哎呦喂!小衍快让他放手让他放手,怎地这么凶的!”反应极迅速的,苏寄反肘将他狠狠制在圆桌与自己之间,一脸目无表情道:“我爹亲你不能碰。”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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