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肆杯侧望长庚。少年的脸上露出不同于以往的沉静。
任肆杯犹豫半晌,只好对重鼓道:“那你说吧。”
重鼓蹙眉打量着长庚。“这谁?”
“皇帝要杀的人。”任肆杯道。
“能派上用场么?”重鼓问。
“怎么?”任肆杯道。
“梁少崧回来了。”
片刻后,任肆杯才反应过来重鼓说的是太子。
“大哥他怎么了?”长庚急切道。
重鼓盯住长庚。“大哥?老任,这就是你一直舍命保护的那个皇子?”
“大哥他现在何处?”长庚道。
“有点麻烦,他被关进北军狱了。”
长庚一愣,一时不知是否该相信此人。“你……莫不是在做诳语。”
重鼓嘁了一声。“我都不认识你,骗你做什么。”
霍鸣c-h-a话道:“可太子为什么会被关起来?他不是还在涯远关吗?”
重鼓越过长庚肩头,向霍鸣望去,他方才不曾留意到这个人。罢了……既然消息都让人知道了,也不缺这一个。
“好像是因为作战失利,被关起来了,”重鼓搔搔头皮,“我还没来得及问,不过很快老百姓就都会知道的。这种大案逃不开三司会审,官府得贴告示。不过我来这儿是找任肆杯。你要是毒好了,就多练练功夫,很快就有活儿干了。”
“什么活儿?”任肆杯一头雾水,“我以为我和你们‘鞘’之间已经两讫了。”
重鼓伸出两根指头。“我给了你两瓶解药,”他收回一根手指,“一瓶是你应得的。一瓶是你要欠我的。”
任肆杯将手攥成拳头。重鼓后退一步,将剑握在右手。
任肆杯道:“你给我药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为你知道呢。我一向对钱可算得很清楚,”重鼓把另一只手放在剑柄上,剑欲出鞘,“人情也是。”
温伯雪迈进任肆杯和重鼓之间,语调温婉地说:“两位喝点什么茶?我去煎。”
重鼓没有收势。“在这儿喝?”
“就在这,”温伯雪一指院中的石桌,“重鼓,你等会要是把茶具打碎了,得赔五十两。”
重鼓冲任肆杯一扬下颌。“要是碎了,他得跟我对半分。”
任肆杯叹了口气,先朝石桌走去。霍鸣和长庚跟在他身后。走在最后的重鼓打量着这处僻静的庭院。我还不知道笑沙鸥有这样一处所在,重鼓暗忖。若是将太子从狱中成功劫出,倒可以安置在这里。
在石桌旁甫一坐定,长庚便急道:“足下刚才所言,可是真事?”
重鼓将剑扣在桌上,一撩袍角在圆凳上坐下。“刑部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太子两天前刚到,一进城就被捕了。”
“可他不应该在边关吗?怎会突然回来?”长庚道。
重鼓将食指搭在嘴唇上,头一回露出沉思的神色。“这个消息还未确定,但据说是因为太子在边关吃了败仗,逃回来的。”
长庚面露茫然。大哥吃了败仗?逃回来?这也太不真实了些……
“怎么能确定?”霍鸣道。
重鼓摇摇头。“这是军中秘报,我们没有探子在军营,因此无法肯定。但是太子被捕那天,城门楼子旁有百姓看见了,所以太子回京之事确凿无疑。”
“你刚说……这是两天前的事?”任肆杯道。
“对,两天前。”
两天前,京城星拱门外。初阳高升,天气乍暖还寒。
梁少崧一行从御凉古津以来一路疾行,不到两个月便抵达了京城。因未携带通关文牒,梁少崧与秦牧川正在和守门军牢交涉。那军牢似乎不大相信太子的身份,说要去找百夫长,叫他们在此等候。
萧坚凝望着城门箭楼上垂下的那角白布,心有疑惑。
一辆满载蔬菜的驴车从他身旁驶过,车轱辘轧过石子,颠下一颗卷心菜。农人浑然不知,依旧赶驴向城门楼子而去。这时,一个背负箱箧,头戴儒巾的士子从城中走出。萧坚拦下他,作过一揖,道:“冒昧请教足下,小弟见这城门楼子上挂白布,敢问是为何?”
那士子见萧坚满面风尘,胡髯丛生,声音却清亮洪正,是地道的官话,便以为他是多年未曾回京的归客。士子唏嘘道:“仁兄远途归来,怕是不知,先帝已驾崩月余。前段日子出殡后,这孝布便一直挂在墙头,要百日后才能摘下。”
萧坚愣住。“先帝……真的驾崩了?何时的事?”
“正月十五,元宵大宴时。”
“那……如今的皇帝……”
士子脸色一肃,对萧坚拱手道:“是原先的二皇子,改年号为嘉裕。至于其他,足下切勿在城内探听。在下得赶路了。”
语罢,那士子绕过萧坚,疾步离去。
萧坚盯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归京途中,他在茶楼也听到了这消息,但旁人说得半真半假,语带隐晦,萧坚不知是否该当真。而梁少崧思乡心切,离京城越近,兴致越高,萧坚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他提起这事。
“萧坚!走了!”
站在城门口的秦牧川喊道。那里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萧坚认出那些人穿的是乌锤甲,这说明他们隶属执金吾。而为首之人戴一张鎏金面具,面具铸成金刚怒目之像。他的右手一直拄在佩剑的柄头上。
萧坚捡起刚才那农夫掉在路上的卷心菜,抱在胸前,慢吞吞地向秦牧川走去,听见梁少崧对那领队说:“樊统领这是要将我们带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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