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说:“超载,他们坐隔壁那台先下去了。”
“哦。”何闻笛心想,我也是。可说出口又显得刻意,搞不好江寻还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故意蹲他。
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何闻笛抬头,看着显示屏的数字不断往下掉,电流声嗡嗡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有种失重感。他盯得有些想吐,低头继续玩手机。
这电梯怎么这么久。
何闻笛听见头顶突然震了一下,他抬头:“什么声音?”
江寻突然一个箭步跨到按钮前,把所有的楼层都摁亮。那震动停了一下,下一秒,电梯里的照明灯闪了几下,灭了。
“电梯坏了。”江寻说。
何闻笛汗毛倒竖,跳起来,“我晚上还有比赛。”
“我知道,你别急。”江寻低头用手机照着光,摁电梯内的紧急电话,听筒那边一片寂静。“打不通。”
“没信号还是?”何闻笛哆嗦着拿手机给袁远打电话,给聆听打,甚至给110119打,电话那头无声几秒后,是断线的短促提示音。
“艹!”何闻笛一脚踢到厢门上,晃出一片尖利的回音。
“开门啊!有人吗!”他咣咣砸着门。
“闻笛,别冲动。”江寻站在原地叉着腰喘气,“你冷静一下,会有办法的。”
何闻笛被他一点就炸,“你叫我怎么冷静,等你想到办法来黄花菜都凉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半决赛,这局没了今年的凤凰杯我又没了!”
江寻被他吼了一声,有点发愣,最后叹气说:“我知道。”
进入四强后,无论胜者组败者组,都将再次站在同一个起跑线,输一局就淘汰。在联盟规定时间内战队选手未到场,按照比赛规则直接判负。
“你别急。”江寻抬手看了下腕表,“最迟还有一个半小时,电梯很快就会修好的。”
“我队友和你队友都在下面,我们这么久没下去,他们一定能发现,这么大个酒店,不会没有应急措施的。”
他吧嗒吧嗒按着呼叫铃,毫无反应。
何闻笛冲过去对着厢门又是一脚,江寻从后面抱住他,他死命挣扎,江寻拖住他的腰,被他打了几下,“你冷静点!现在不知道电梯是什么问题,万一没卡住我们掉下去就完了!”
何闻笛滑坐在地面,额头枕在膝盖上,不锈钢的墙面凉得刺骨,他动了动嘴唇,“等吧。”
江寻不出声了,好像这黑暗的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
每次都是这样,在他得到他最想要的那个东西之前,总会衍生出无数的波折和意外。这些年他经历得太多了,胜利女神的笑容总是稍纵即逝,然后关上了他的大门。自信张扬如他,有时候也会在想,是不是我不配赢,是不是我命中注定没有这一场胜利。
他输太多了,再多输一次,此前建立的所有信心和笃定又都被付之一炬,摇摇欲坠的高楼重新崩塌,又一次漫长而磨人的重建。他刚刚觉得有一线光,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还能打,还有希望,立刻传来了命运的嘲笑声。
何闻笛听见衣料摩擦声,料想是江寻靠近了,“你们队有没有替补ad?”
何闻笛茫然摇摇头,他抬手想看时间,被江寻把头摁了下去,“别看。”
“时间过了是不是?”
“没有。”江寻说。
“你骗我。”
“我没有。”
第17章 我没有时间了
“我没有时间了。”
江寻正在一遍又一遍换着号码拨,突然听见黑暗中何闻笛的这句话。“什么?”他有些意外,好像突然不懂“没有”也不懂“时间”这两个词的概念。
“我没有时间了。”何闻笛头埋了下去,微光中,只能看见他的毛茸茸的头顶,他头发长长了,盖着额头和眼睛,显得更年幼。
他知道,何闻笛说的时间,不止是这里的时间。
江寻走过去,想伸手去碰他,最后却没有,“不会没有时间。”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说。
何闻笛的脸在膝盖上蹭了一下,终于憋出一句哭腔,“我二十四了……”
他不能和自己父母说,不能和教练说,也不能和队友说,他想证明自己是一个好的职业选手,就不能自暴自弃,自惭形秽,他不能怀疑自己的年纪,自己的能力和自己的运气,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胜利者从来都说从未怀疑过自己。
连最亲的亲人他都无法说出丧气的话,因为他们会说,如果你不开心,就回来吧。
可他如何甘心。
他午夜梦回,咬牙切齿想着白日遭遇的那些挫败和输,又想找一个人抓着他的衣领问怎么办问我这个年纪这个状态还能打下去吗我还有希望赢吗?
从前他可以和江寻说,可是后来,江寻成了最不能表明心迹的那一个。
江寻轻轻长叹了一口气,说:“二十四岁而已。”
“如果今年我还打不出成绩,我还有明年吗?”
“一个杯赛而已,后面还有春季赛,还有夏季赛,再不济还要冒泡赛,打下去总有出头的那一天。”江寻的声音发紧,“你只是二十四岁,你不是不能打。”
何闻笛埋着头,江寻看不见他的表情,直觉他哭了。何闻笛从少年期就很爱哭,赢了哭输了也哭,家就在本地,妈妈开车送来基地晚上也要蒙在被子里哭。他的家乡话叫这种孩子叫重情义,他知道他不是脆弱,他不是被这个电梯事故压垮的,这不过是最后一根的稻草,他悬崖上最末梢的那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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