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苍灰,压抑得能劫夺气息。左面绝壁,右面悬崖,腹背皆为潜渊高手。泽兰一拉缰绳,驭至顾朝宣跟前,“劳掌门大人代为告知,本皇子安然无恙,事了以后,自会前往京城。”
顾朝宣手腕一转,将缠绕手掌的缰绳撇开,“殿下打算如何了事?”
“自有办法,不必掌门大人忧心。”
泽兰不动声色,一夹马肚,状似巡视众人,实则是在退回包围正中。而包围正中,黑袍兜帽宽大,遮去萧敛风半边面容。他身下马儿感受到紧张气氛,发出一声嘶唤,踢蹄扬了扬土。
“殿下,”顾朝宣高声道,“萧敛风乃我潜渊弟子,他偷藏六川剑法,私练江湖禁术,如今已误入歧途。潜渊乃江湖第一大派,门下弟子若将为害人间,自当大义灭亲。正邪是非,还望殿下务必分清。”
泽兰早就想明白潜渊会倒戈相向,可如今听他果真只为保门派地位,不念丝毫师徒情意,将一切责任推诸萧敛风,一簇怒火还是越烧越旺。
“什么正邪是非,都是放屁!你们若要动他,先踏过我的尸骨!”
腰间小刀出至一半,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将他死死定住。泽兰惊讶侧首,自他将萧敛风从皇宫带走以来,他一直处于神识不清的状态,鲜少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他此刻好似因着刀光醒来,语气既惊恐且迷茫,“兰兰,别碰刀,和我说,谁要害你?”
泽兰轻声说没事,拍着他的手背,道:“别怕,我在,没人害得了我们。”
“谁要害你?”
六川剑倏忽自行出鞘,萧敛风抬手取过。黑袍还罩着他的半边面容,可他手执六川,剑尖准确无误地刺向顾朝宣。他旋即翻身避躲,摘星剑与六川铛铛相撞,长老争相上前助力。
泽兰一挣马镫,飞身下马,正要冲进重围,肩头却被人按下。
九节鞭回身便是一甩,那人敏捷跳开。泽兰毫不恋战,转身便往萧敛风奔去,可那人不依不饶地缠上,横手拦他去路,高喊:“泽君!”
泽兰这才看见他是谁,不禁惨笑一声。顾朝宣是想软硬兼施,让他朋友来劝降?“江从岸!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放我过去!”
他只是拼命作拦。两人手脚结实地过了几个回合,奈何他拜入潜渊半年有余,进步神速,泽兰竟摆脱不开,还得听他苦心相劝:“走火入魔,他已不是他了!他只能死!泽君,我知你难受——”
“百灵死了!”
江从岸五雷轰顶。
“你喜欢的人死了,这岂是难受?!”泽兰哭吼,“我要他活着,就是走火入魔,也得给我活着!”
他一把抽出江从岸背上佩剑,手掌就要抹过刀刃,被他回身抢夺,“死了便代她活着!她守的是家国天下!你不能过去!”
泽兰登时光火,“你和我说家国天下?!这家国天下难道不是萧敛风成全的?!走火入魔又怎么了?我看好他不就成了!你们为什么非得杀——”
话音骤止,一对褐瞳瞳孔倏地缩小。
江从岸的腰侧,穿出了一柄剑。
剑光结着寒霜,一如他身后之人。萧敛风拔出六川,冷冷地将江从岸往旁边一推。他身后一众长老,皆在与剑意乱斗。而送出这剑意之人,小心翼翼地捧起泽兰手腕,掰开他的五指,将他抢来的长剑一掷在地,“不要碰剑。”
泽兰怔怔看向倒在地上的江从岸。他紧按伤口止血,面色极其痛苦。那一剑纵不致命,到底是六川。
“兰兰别怕,我杀了他。”
萧敛风剑尖抵地,一身黑袍,两颗血瞳闪灼着杀光,立在幽冥之中,仿佛一尊阎王。他唯一的枷锁扑上前去将他紧锁,泽兰声嘶力竭地朝江从岸吼叫快走。他捂着腰腹,在泥地之上滚过一圈,留下一道深红血迹。
而萧敛风徐缓垂首,看泽兰五指钻入他的掌心,想要将剑挖出。他曾说过,六川与命,一并予君。可他此刻惊慌至极,一把将泽兰扯开,扔到地上。
彼时泽兰不知他是在害怕他身边会有剑光刀光,只是温柔微笑,轻轻探出手指,“我不碰你的剑,我想要牵你的手而已。我们走,六川待不得了,我们去安全的地方。阿风,来,手给我。”
萧敛风的手很烫。
顾朝宣已从剑意之中醒来,踩着众人肩膊飞出重围,只来得及看见两人离去以后,飘飘落地的飞扬尘灰。
第一百零二章
清空万里无云,湛蓝有若画布,数以上百的渊雁皆化作灰黑墨迹,随风纷飞散去。短短两个月内,江湖百派陆续收到潜渊消息:门上管教无方,弟子擅修六川剑法,掳挟金真皇子离京,如今下落不明,望诸位江湖义士各伸援手,齐拿孽徒归渊。
泽兰带萧敛风离开六川,思来想去,欲于陵州暂时落脚,奈何殷宣一带为缉拿萧敛风,天南地北地聚了许多江湖人士,各州关卡更是遍布朝廷追云骑,只得一绕再绕。住店自是不能,天地为被枕,连停留小镇补给都匆匆忙忙。
本不该出现在人烟之处,奈何是日乃泽兰生辰。虽然萧敛风记不得了,他也得为自己庆祝。往后日子漂泊,总是苦多于乐,他得学会苦中作乐。点了一条清蒸鲫鱼,一盘时蔬,一小碟葱花炒豆腐,一碗猪骨汤。白饭做蛋糕,许了个愿,希望阿风好起来。
“鱼。”萧敛风忽然说。
泽兰笑了笑,在桌面对齐了筷子,“这就给你挑。”
“我家有个小公主。”
筷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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