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衡沉默良久:“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承诺什么都没用,一切都是未知数,不如等你真正康复的那天,再决定你的将来。”
“……有道理,”何砚之叹口气,“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俞衡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为什么感觉你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
“什么事?”
何砚之顿了顿:“你还记得……愚人节那天,有人给我发整蛊视频吗?”
俞衡一下子紧张起来:“又有人给你发那种东西了?”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我私信都关了,发不过来。”何砚之连忙解释,“就是刚刚联想到……我从头跟你说吧——我当时开车从山上翻下去的时候,虽然死里逃生,但留下了一点后遗症。”
俞衡疑惑地打量着他,心说您这那叫“一点”?
“……不是指摔残废了这个,”何砚之无奈道,“是因为流了好多血,又没及时得到救治,大脑缺氧,导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记不起车祸后的细节,直到那天收到整蛊视频,才突然在梦里想起来。”
俞衡心里一惊:“所以那天晚上你才……?”
“嗯,”何砚之缓口气,“那天没跟你说,是真的不想再去回忆了,现在想想还是浑身不自在。当时我在车里困了三个小时,居然还能被活着救出来。”
“三个小时?”俞衡有些意外,“为什么会那么久?”
“因为那天风大雨大,天气太恶劣了,直升机很难飞,而且那座山全是树,我困在半山腰,救援队徒步爬也很难爬上去,耽搁了不少时间。”
何砚之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但就是这样我都没死,有时候我真觉得是老天爷看我作恶太多,想惩罚我,才故意让我活受罪。”
俞衡皱起眉:“别这么……”
何砚之一摆手打断他:“不用劝我,我就是说说而已,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难受,想找个人吐槽,你就当个听众吧。”
“……”俞衡从茶桌那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旁边,“你接着说。”
何砚之:“……”
也不用搞得这么郑重吧?
他沉默了一下,这才续上话音:“我被困在车里,起初确实是晕了,但没有多久我就醒了,隐约听到手机在响,可我动不了,不知道它被甩到了哪里。想呼救也发不出声音,脸上都是血,血流到眼睛里,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哪,就感觉很疼,而且特别冷。”
俞衡从没听他提起过车祸时的细节,这会儿只听他寥寥数语,已经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身临其境的是自己一般。
何砚之闭上眼,继续说:“我那会儿大概清醒了有一个小时,一开始我还尝试过自救,但发现真的一丝一毫也动不了以后我就放弃了。我知道身上有哪里一直在流血,但我找不到位置,也没办法帮自己止血。”
“因为车撞坏了,雨水一直往里渗,导致车里温度越来越低。我当时觉得我死定了,甚至想找点什么东西给自己个痛快,但苦于动不了。就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力一点点流失,但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也不能自行了断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也始终没再记起这一段,甚至后来在医院是怎么度过的,我也迷迷糊糊,记不清楚。”
俞衡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只好轻声唤他:“砚之……”
“我跟你说句实话,”何砚之叹口气,“在遇到你之前,我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夜里疼到睡不着的时候甚至想过自杀,可我又真的不想再体验一遍那种濒死的感觉……就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俞衡心头一紧。
“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肯定没有那种念头了,”何砚之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眼尾微微地弯起来,“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你确实救了我一命。”
俞衡:“……”
“我一直觉得自己抗压能力挺强了,没想到到了某种时候,还是得需要别人帮忙,”何砚之有些惭愧地挠了挠鬓角,“我要是早知道雇保镖能改命,就应该早一点发那个招聘广告,没准还能少遭几个月罪……”
俞衡忽然起身,上前抱住他:“早点恐怕也不行。”
“嗯?”
“你发广告的那个月我刚刚结课,如果再早一点,我可能就因为要上课,不考虑来打工了。”
“这样啊……”
无数的巧合累加在一起,终于制造出一个命中注定的机缘。
何砚之被他抱了一会儿,只感觉这人身上的温度格外温暖,气息让人非常安心。
他活了这三十年,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依赖谁。
不是个好现象,但也并不坏。
俞衡没再吭声,满脑子都是何砚之刚刚描述过的画面——被困在车里且意识清醒的那一个小时,究竟是怎么样一种绝望?
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了明星、当得了演员,当他事业正处顶峰时期,突然从云端跌落,忍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依然还能够顽强地爬起来,世间也难以找到几个这样的人。
说到底,正常人眼中的大风大浪,到了何砚之这里,恐怕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怎么了?”何砚之有点迷惑,心说这人怎么还抱着他不撒手了,“不是说好出去散步吗,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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