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我这个岁数,年近七十古来稀,半截身子在坟里,还留一口气在人间,不知道要喘多久。可是活着活着,全家上下,就剩我一个人喽,很凄苦喽。”
“我老伴儿在世的时候,我们日子过得并不富有,但和和美美的,快乐似神仙哟。”
“年轻的时候喜欢自由,不习惯受到约束,所以迟迟不打算生儿育女。那个时候我们就在全国走走停停,每个地方都住上个一年半载,在当地摆摆报摊儿,在夜市卖卖盆栽,聊以度日。碰上喜欢的城市,就停个三年五载。”
“那时,我们两个三十几岁的人了,也没存下什么钱,但是每天都开心的像两个孩子。”
“三十二岁那年我才怀孕,当时想着,既然孩子已经来了,那就顺其自然。”
“快活了将近十年,是时候安顿下来了,于是老伴儿带着怀孕的我回到家乡。”
“楼下有一棵老榆树,闲着的时候我就跟邻居在树下支起桌子打打牌。”
“变故发生在孩子一岁的时候,老伴儿当年在纺织厂上班。那天夜里纺织厂大火,火势特别凶猛,厂子离我家不远不近,骑自行车还要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是我在家里,都看见了滚滚浓烟。”
老太太讲到这里,听的人都为之动容。世事无常,令人唏嘘不已的是故事,令人黯然伤神的是人心。
可这老太太神色如常,人生半百,早已接受这些悲恸与打击。
“那天的火灾,一死三十伤。死的那个,偏偏是我丈夫。”
“当年纺织厂赔给我们一大笔钱,但是人死不能复生。”
“至于失火的原因,至今也没有查明,只能说是意外,如今那个厂子已经倒闭很多年。就连厂址所在的四合院,也被推到重新盖了大楼。往日的一切,再也没有踪迹。”
“我老伴儿算是,在那一场火灾中,灰飞烟灭,什么也没留下。后来本想给他立个衣冠冢,可是想到他生前说过,自由了这么久,死后可不想被一块长方形的牌牌压住,也就作罢。”
“老伴儿没有冢,甚至连张照片也没能留下。但是我儿子的骨灰,现在就躺在这坛子里,倒是被这一块长方形的牌牌给镇住了。”
“我跟儿子相依为命到二十岁,很平凡的生活。”
“二十一岁的时候,儿子告诉我他要出家。他给我留了封很长的书信,跟我说了他的信仰,他说他受到某种感召,言明他可能日后无法尽孝。”
“我没拦着他,当时我就有预感,可能我真的是,亲缘淡薄。”
“后来我想明白过来,从我的孩子出生,到他长大,我们之间就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过程。从他呱呱落地,就意味着他要离开我,早晚的事情而已。”
“两代人,也没必要绑的那么紧密。缘分到了,就是散的时候。不是什么孝顺不孝顺,别人可能不太能理解,但我感受的很真切。”
“两年后,寺院寄回他的度牒,修书告诉我他意外离世的消息,说是一段善缘。”
“那日寺院里的香客,有带着小孩来的。小孩子顽皮,在后山的池塘不慎落水。故事就是这样巧合,我儿子为救那个落水的小女孩,丧身池塘。后来尸体被打捞起来,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一方墓碑。”
老太太的故事讲完了,仿佛讲过很多次。她并不期待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评判,只是一遍一遍诉说。一个人活到现在,挺寂寞的。
可有时候,人的一生,就是这么荒诞。
萧衡几次张口,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天色不早了,老太太起身告别,廖昀道声“珍重”,也站了起来。
廖昀戳了戳萧衡:“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你真好。”
廖昀轻轻拉住廖昀的手腕:“那我们也走吧。”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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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车上,廖昀好像累极了。
廖昀偏头枕在萧衡的肩上,睡得很熟。傍晚的风有点凉,萧衡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给廖昀盖在身上。有一根睫毛掉落在廖昀的眼睑下面,萧衡俯身轻轻一吹,睫毛不见了。
糟心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
第63章 天涯食肆
廖昀的餐馆已经开张,廖昀不在,赵耀就是老板。
当然,廖昀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在的,他成天泡在萧衡那里,放心当个甩手掌柜,把一切事情都交给赵耀处理。
廖昀信得过赵耀的能力,赵耀也乐在其中,每天拿着超额工资,忙上忙下,有滋有味。
已经试营业三个多月,餐馆经营的很成功。廖昀和赵耀亲自c,ao刀,从餐馆的装修,到宣传,以及菜品的质量,都很仔细。开业之前,廖昀研究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也做过不少实地考察。
餐馆开业之前,萧衡的酒吧也重新装修整顿过。
开业当天,廖昀的餐馆和萧衡的酒吧一同重新开张。前期宣传的好,当天整条街都热闹起来。不得不说,廖小昀做生意的头脑,比萧衡灵光很多呀。
廖昀的餐馆门前,挂了张古朴的木质牌匾,与萧衡酒吧的牌匾,用的是同样的规制。牌匾上刻有“天涯食肆”,为的是与萧衡牌匾上刻的“到头明月”相呼应。
关于“到头明月”的来历,廖昀之前问过萧衡。
“散尽浮云落尽花,到头明月是生涯。”萧衡说他有段时间很喜欢这句禅诗。
廖昀问:“生涯二字,该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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