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室内拖鞋的脚底中央正好踩到楼梯的垂直面上,没站稳,若晓脚一滑,脱口而出声低低的惨叫:「啊…」
站在楼梯下望着她的陈渊抬起脸来,就见砰然一声,楼梯间一片黑影朝她迎面掉了下来。
「呀啊——!!!」陈渊眼前一黑,她站在原处无法动弹。沉甸甸的竖琴身倾面倒下,和楼梯摩擦所发出的乒乒乓乓声响,然後,随着一声钝钝的撞击声,若晓手伸在半空,却什麽也来不及抓到。
竖琴狠狠地从楼梯上摔到一楼,撞到陈渊,然後轰隆地平卧在地上。而陈渊,跌坐在地上,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不断地颤抖。
若晓想出声,但嗓子却哑得像鸭子般混浊沙哑:「妈…妈咪…」
听见她的唤声,陈渊倏地抬起脸来,眼睛里满是血丝,哆嗦地瞪着楼上的养女。
「…你是故意的吧?」
若晓耳鸣起来,几乎阻断任何思考能力。
「什…什麽?」
「故意把竖琴弄下来,想杀死我肚子里的小baby,对不对?」陈渊一字一句地说着,全身都在发抖,看若晓的眼神,充满戒备与吓阻的阴毒。
「我、我没有。」她腿软到支撑不了自己的体重,只能扶着栏杆慢慢地蹲下身子。
陈渊原本还打算说什麽,但却被忽如的剧痛给引去了注意力,吃痛地蜷曲身体,一阵一阵地抽蓄着,捂着腹部。
「啊痛…我的肚子…」
长裙忽然被有深色扩散开来,最初她还看不清楚那是什麽,只觉得那颜色越扩越大,几乎将纯白的棉裙染成黑色。
但接着若晓看懂了。
那不是黑色,而是暗红。
暗红色的血,正不断从陈渊的腹下,流淌出来。
☆、50流产
若暮和亚当赶去医院时,陈渊正在急救。她大量出血,连打了好几支安胎针也没用,说是胎盘早期剥离,还是完全剥离,所以出血状况严重,亚当和妇产科医生紧急讨论状况,竟是孩子可能已经胎死腹中,最坏的打算只能人工流产了。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是她!那个坏女孩故意要杀死我的宝宝!她怕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抢走她拥有的一切!凶手!是她杀了我的宝宝的…」根据护士转述,一直到被推进急救室里为止,陈渊都不断这样咆哮着。
陪同养母来医院,直到亚当和若暮赶来为止,若晓都没说一句话。
她脸毫无血色,坐在候椅上,嘴唇像要说些什麽,不停地打颤。若暮怕她打击太大晕倒,站在旁边担心地守着。详细情况到底发生了什麽,他自己也毫无头绪,亚当更是焦头烂额,只能在外头来回踱步,然後拦住满身是血,匆匆走出来的急救人员……。
孩子要是没了,养父母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她的头始终低低的,看着自己膝盖,眼泪不断地涌了出来,浸湿腿上的黑色裤袜,一滴一滴萤透的水珠,随着她的颤抖而晃动。她觉得自己好差劲,都攸关人命的大事了,她居然满脑子想的只是她和若暮的将来…
「你…你没事吗?」若暮终究不舍,可实在不得不这样问她。若晓愣了下,嘴硬生生闭上,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眼中找不到任何焦距。
「我…」开开合合,字句破碎得无法接起「都是我害的。我把竖琴从楼梯上摔下来,结、结果……若暮,」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又像触电般弹开「会…会不见吗?养父母的宝宝…」
若暮心疼地回握住她的手,抬头往亚当的方向看去,养父正在跟一个医生争执着什麽。
不是,那不是你的错,若晓——他想这样说,又或者他确实这样说了,但她听不见,她没办法接受到外在的任何声音。像有灰色的膜覆住若晓一样,将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再真实,她听不见、看不见,连心中的话也无法传达。
「是…是我害的…」
「这像是意外,不是任何人犯的错。」他不想听她这样讲,气急败坏地打断她。
「我…若暮,陈渊她…说我…是杀人凶手…」
她失控了,彻底。
这几个星期下来,她早已负荷太多太多,一个十七岁少女所无法承受的接连打击。郑清的复仇、宋仲夏的伤害、学校那些难听的传言…小秦的绝交,以及最主要的,若暮的心脏病。
这一切,她都没把苦说出来,没有像同龄孩子般任性的丢给别人,没有,礼若晓全部都埋在心里,她不想让任何人受伤、难受,所以她一个人自己扛。
她只是希望她爱的人都能幸福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结果却是这样。
陈渊的事,像压垮一切的最後一根稻草。里头超载的黑暗,正凶猛地反噬着她的心,让她恐惧、害怕,对明天的绝望、良心不安的自责——
若晓身子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若暮才转眼,就看见她像失去生命的空壳般,软绵绵地往旁边倒去。
***
等她醒来,已经是隔天黄昏。
躺在医院单人病床上,手臂上打着点滴。若暮伏在她床边,似乎睡着了。若晓微微歪着头,看他动也不动的身影,忍不住用没固定点滴的手,轻碰了下他的脸。
「醒了?」若暮很快地抬起头,眼神依旧锐利,却难掩疲倦,昨天他整夜没睡,後来才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若晓勉强对他笑笑,手指还留着他刚刚一瞬间的温度,喉咙底传来那乾得可怕的声音:「陈…陈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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