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朱棣问他怎么看,与其说是询问意见,还不如说是一种考校。
任何问题都没有绝对的答案,答案的对错,其实只在出题之人的心里。
郝风楼慢悠悠地道:“陈天平这个人看上去有些急切,不过微臣总是觉得此人有些不简单,否则也断然不可能逃出安南,又第一时间赶到南京,在大明的这段时间,他暗中联络大臣,与人结交,即便是微臣,他也许诺将来复国之后不但奉还郝家封地,还要割让出一部分土地出来。他这显然是慷他人之慨,毕竟安南现在不是他家的,不过由此可见他野心勃勃,只怕非要夺回安南王的大位不可。”
郝风楼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现在陛下有征安南之意,他的心里未必情愿,因为征安南有两种法子,一种是带兵护卫他回国,另一种则是陛下敕命某人为帅,兵出数路,直接强取。前者是让这陈天平占了主动,后者则是我大明拿了主动权,他只怕早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仰我大明的鼻息,所以微臣以为,即便是护送他回国,却也要小心提防,大明不能做亏本的买卖,断不能牺牲了无数将士给他做了嫁衣。”
郝风楼大致分析了一下陈天平的心思,朱棣颌首点头:“不错,可话虽如此,前者是他占了主动,后者呢,糜费太大。要争取安南内部一些人的支持,就得要借重此人不可。总而言之,暂时稳住他,朕再想一想。”
郝风楼道:“陛下圣明。”
朱棣微笑道:“你休要说这些讨巧的话,这种话,朕听得腻了,圣明不圣明,不是你们说了算,是朕说了算。”
郝风楼苦笑道:“做臣下的,自是要对君王马首是瞻。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如何讨巧,若是陛下连臣下们讨巧的权利都收了去,这让微臣情何以堪。”
朱棣笑了,道:“胡言乱语。总之,这个人不能有什么差错。好生看着吧,你父亲要准备走了吗到时朕让汉王去送一程。回去吧。”
郝风楼想起什么。连忙道:“还有一件事,这陈天平邀微臣陪他去东宫赴宴,那宴会倒是热闹,不但太子殿下亲自做东,便是汉王殿下也会去,至于朝中的文武大臣。只怕去的也不少。”
朱棣抚案,似笑非笑的道:“是吗他们若是都去,你也去吧,这种琐事就不必呈报了。”
郝风楼深看朱棣一眼。一语双关的道:“虽是琐事,不过微臣却是觉得还是呈报了的好,锦衣卫本就该是陛下的耳目,微臣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便是陛下看到和听到的。”
朱棣嗯了一声,点点头。
郝风楼松口气,便退了出去。
见郝风楼走了,朱棣眯着眼,脸色带着几分若有所思,他突然道:“郑和。”
郑和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奴婢在。”
朱棣道:“查一下,东宫的宴会请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参与,参与的人是谁,到时候备一份礼物送去东宫,告诉太子,就说他代朕宴客,为使宾主尽欢,赐下金器银器若干,去吧。”
郑和听罢,飞快的去了。
东宫还在忙碌,对于两天之后的宴请,这位太子殿下很是上心。
翰林侍讲胡广来给太子授课的时候,穿过东宫的诸多阁楼,看着这些忙碌的太监,加快脚步,终于到了崇文阁。
朱高炽已在这里久候多时了,一见到胡广进来,面带微笑:“胡师傅快请。”
胡广行礼道:“让殿下久候多时,微臣惭愧。”
朱高炽道:“不要说这些生疏的话,你坐下,今日胡师傅要讲授的是什么”
胡广依言坐下,正要准备开讲,却有太监进来道:“殿下,宫里那儿送来了金银酒具,说是陛下听闻殿下宴客,请人送来,省得殿下慢待了贵客。”
朱高炽愕然道:“陛下如何知晓”
他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疑窦,疑窦的背后又有几分谨慎,他忙道:“可有赏赐的单子”
那太监连忙将单子呈上,朱高炽急不可耐的看了看,尤其是看到上头所书金器十三,银具二十七。他连忙道:“去,拿宴客的单子来。”
那太监急急忙忙的又去取了个单子,朱高炽对比了一下,面色惨然,不由喃喃道:“总计的酒具是四十,所宴的宾客恰好也是四十,其中重要宾客包括了本宫在内正好十三个,又正对了金器的数目”他捏着单子,呆呆的坐在椅上。
胡广也变得慎重起来,道:“殿下,陛下如此做,却是何意莫非”
朱高炽淡淡道:“当年太祖皇帝在的时候,有大臣宴客,次日太祖皇帝将他诏入宫中,丝毫不差的将昨日宴客的内容告诉了那大臣,竟和那大臣那一夜的举止分毫不差,由此满朝惊惧,都知道这天下的事都瞒不过太祖,从此大臣们无论是在朝野,俱都谨慎注意自己言行,人人自危。而现在,父皇显然是故技重施,只是可惜,当年太祖亲信宗室,疑窦的是外臣,而现在,却是”
胡广也吓了一跳,忙道:“殿下慎言,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说了。往后殿下更该小心翼翼,陛下深不可测,断不能马虎大意。”
朱高炽显得有几分冷漠,自嘲的笑了笑道:“天家无情,便是如此,做人儿子的,还不如做别人儿子。”
他抚案道:“今日是没什么精神听课了,既然陛下有了赏赐,那么这次宴会自该办得妥当,胡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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