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噩梦尚且是隔三差五地惊扰于她,如今得到重生,她却无一日能得安眠。相似的梦境,唯一的不同便是醒后的感触,更多的已不再是悲凉和孤寂,而是忧惧。锦瑟一直觉着苍天肯恩典她重生便是为了挽回弟弟的命,而重生后她也确实是做了许多努力,改变了不少事情。可虎狼环饲的环境,自身的弱小,使得危险依旧时刻环绕,虽则平乐郡主的平安生产叫锦瑟信心大增,确定可以逆天改命,可弟弟一日未平安度过遇难日,她便一刻不能安心。
今日白天的事情更是叫她再度领会了敌人的毒狠辣,若然她那日出府没能遇到完颜宗泽,若然她没能讨要那两名暗卫,今时今日她可还能躺在这里发此感叹吗?族老们只会粉饰太平,牺牲他们姐弟保全姚氏名声,今日又杨松之在,她又奉上了一万两银子这才换来一丝庇护,令得吴氏受罚。若然不曾先一步交好了镇国公府,怕这会子她和弟弟有命回来,却也得不到族中公正对待。
想着这些,锦瑟的心便一丝一叶地抽出惊惧和忧虑来,就似种子见了雨水和阳光破土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在这样的暗夜中苏醒,蔓延成势。她兀自闭眸良久,这才又睁开眼睛,瞧了瞧外头天色,月影清辉下,一双明眸已脱去了翻涌的浪潮,恢复了安静淡然的清光。
单衣再次被汗水打湿,身上粘粘的难受,锦瑟自起了床轻手轻脚地拽了件斗篷披上,刚走至八仙桌旁到了一杯水,刚欲将茶壶放下便闻窗户处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撞上了窗棂。
锦瑟心一跳,下意识地快步回身自床中出药粉和匕首来,这才目光凛然地走向窗户,细听了两下,便闻外头再次传来声响,依稀有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她心中微恍,暗松了一口气,推开窗户果便有一道白影带起一阵夜风扑了进来,正是兽王。
它飞进来倒半点也不客气,直落在那八仙桌上,便将长长的喙伸进了将才锦瑟刚倒的那杯水中,片刻那杯中茶水便见了底,它兀自用沾了水的喙理了理羽毛,便懒洋洋的瞧了眼锦瑟兀自飞落在窗边的太师椅上窝着不动了。
这兽王自在山上飞走后便没再回来,锦瑟原还想着它不会再回了,如今瞧它这般姿态却是一阵无奈。
“姑娘……”身后传来白芷的声音,锦瑟回头却正见她披着一件单衣睡眼惺忪地进来,显是被刚才兽王的一番动静给惊醒了。
眼见那兽王窝在太师椅上睡觉,白芷瞧了眼桌上被打翻的白瓷茶碗,自便清楚了将才听到的动静发自何物,冲兽王努了努嘴,这才瞧向锦瑟,道:“姑娘醒来也不叫我,凉茶伤身的很,奴婢去给姑娘打水来。”
她说着便欲转身,锦瑟忙唤住她,道:“算了,我也不渴,外头夜凉,莫出去了。”
白芷闻言站定,见锦瑟面上还带着疲倦之色,便蹙眉道:“要不奴婢去给姑娘熬碗安神汤吧,昨儿累了一日,姑娘睡眠这般身子怎能消受的住,何况如今姑娘还正长身体,夜夜不得安眠可如何使得。”
锦瑟闻言却笑着安抚她道:“我这便再去躺下,困顿的紧,应是闭眼就睡着了,倒不必再费神熬汤了,你也快去睡吧,这两日也累坏了。”
白芷见锦瑟说话间还打了个呵欠,只当锦瑟是被兽王给吵醒的,非是又梦魇到了,心中不由微喜,便点了头应了声自出去了。锦瑟这才缓步行至太师椅边儿自兽王腿上将那绑缚的小竹管取了下来。
她在床边落座,就这微弱的灯光缓缓抽出里头的纸张的,本以为是那白狗儿的家人有了下落,或是督造司那边查出了蛛丝马迹,锦瑟还兀自感叹完颜宗泽行事之快,谁知打开一瞧却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饶是她子沉稳,心境如波,那纸张上所写东西也堪堪将她羞恼的面颊唰的便升起两抹红晕来。
只因那纸张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却是和她所想没半点干系,竟是一首语气缠绵悱恻的相思诗。锦瑟只扫了两眼便豁然起身,将那纸张就着灯火燃了。火苗一窜,那纸张片刻便成灰烬,落在地上夜风一吹无迹可寻,可那诗却似烙在了心头,不断浮现。
“当时我醉梅花乡,美人颜色娇如花。今日美人弃我去,珠箔月明天之涯。天涯娟娟常娥月,三五二八盈又缺。翠眉蝉鬓生别离,一望不见心断绝。心断绝,几千里,梦中醉卧巫山云,觉来思断眠江水。眠江两岸花木深,美人不见愁人心。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锦瑟躺在床上,心思烦乱,翻了两下,这才又起了身,快步行至梳妆镜前自妆奁盒中翻出之前被完颜宗泽顺走一只的碧玉耳铛来,又行至后窗,推开窗户冲着弥漫地夜色便将那手中碧玉使劲扔了出去。
碧玉耳铛在月光下发出一道微亮的光痕,接着传来一声轻响,显已落进了不远处的荷花池中。月华如练,寒照长夜,夜风刺骨,直钻心底,锦瑟仰望着清冷的皎月出了一会子神,这才轻轻阖上窗扉,抱了抱微凉的身体躺回床上片刻便睡了过去。
清晨时,淑德院中,贺嬷嬷已将院子查了个遍,吴氏一夜无眠,见贺嬷嬷进来便令凌霜将她扶了起来。贺嬷嬷见吴氏眸含清冷和期待地盯过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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