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逃去哪?”魏诏面色阴鸷,眼底发赤,弯着唇角似笑,诡异又令人胆寒的一张面孔,“逃了又如何,纵使我成人做鬼,生生世世与你纠缠。”
引章被他压在殿门之上,外面火光大盛,人声喧闹,火舌快要烧到裙摆上来,魏诏的脸庞映在火光中,似人似魔,如同她梦中巨大似魔的佛像,明明生的慈眉善目,却手扬巨锤作压砸之势,两张面庞渐渐重合,心中的恐惧也在此刻胀爆。
引章决心要逃,比之前几次都要剧烈,魏诏为钳住她,几乎捏碎她的腕骨,指腹却一样坚硬圆润之物膈疼,他下意识撕开她的半幅衣袖,最终却只是轻轻撩起来,看到引章腕间的佛串,金光隐隐,直劈入他眉间,眼底。
一缕涣散的柔情忽然活络起来,魏诏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引章,忽然松手,让她得逞推开自己,转身往外跑去。
眼看人将要消失在眼底下,魏诏又真岂容她逃出去,阴沉着脸大步跟上去,他的魂,他的七魄如今都粘在她那儿,死都要跟着她。
正是此时,一支冷箭从半空刺来,刺破浓雾烟卷的大火,从殿门中破进来,魏诏只听到极急促的噗嗤一声,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抚到一支峥峥带寒的箭。
从额前刺进去,破开脑壳,可谓一箭穿脑。
魏诏下意识抚了下自己的胸口,心脏还在猛烈跳动,他缓缓抬起眼皮,俊美白皙的面容上留着微微的讶然,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但至死都不甘心,眼望着殿门的方向,火舌舔舐之下,尸体目中是空洞而浓烈的痴绵。
殿外,引章一头扎进放箭的男人怀里,男人慢慢将她抱紧,垂眼望着妻子,一腔惊怒之火慢慢也化成叹气怜惜,甚至有隐隐的后怕。
适才时辰一到,五门外潜伏的精锐部队以护君的名义冲进来,太后及反叛禁军几乎无反抗之力,被一举拿下。
这仗赢得轻而易举,不似那人的手笔,梁衍站在光华殿上,眉头紧锁,越发嗅到其中古怪,忽觉引章回府之后未曾露面,带兵赶到此处,见火光大盛,引章穿着盛袍飞奔而出,那一瞬间,正是梁衍射箭而出,堪堪与她擦脸飞过,险些让他眸红破胆。
眼下妻子如同幼鸟偎在怀中,梁衍仍心有余悸,打骂哪里舍得,叹气半晌,揉了揉怀里人的脑袋,“下回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引章在他胸口轻轻蹭了下脸,“以后一定听夫君的话。”
这时听得附近一下轻轻的咳嗽声。
引章从丈夫怀里探出脑袋,就见他们身后,近处站着胡权,远处列着乌泱泱的禁军。
刚才她出来慌忙,见梁衍站在台阶上,却不曾注意他身后的兵马,说话也未压着声儿,想到刚才的一幕都有可能他们看去,引章再是淡定,也禁不住脸泛晕红,鸵鸟似的埋进梁衍胸口,轻嗔道:“你怎么不早说呀。”
梁衍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附在她耳边道,“莫怕,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一个字都不敢听。”
引章道:“胡将军听到了。”
梁衍凌厉的眼风扫荡过去,胡权一凛,忙垂头也装鸵鸟。
“你瞧,他也没听见。”梁衍好好安慰道。
引章拧他臂上一把肉,“还不是被你连吓带唬的。”
话音刚落,却被梁衍一把大抱而起,引章忙压住唇中的惊呼,让他快放她下来,梁衍低声道,“乖。”给她戴了身披风,遮住面容,引章偎在他胸膛上,只觉得心沉神定,由他抱着自己一步步走下台阶。
宽广的场上,整装严待的禁军分列两侧,劈开一条道儿,迎梁王夫妇回宫,他们身后,宫人已浇灭肆虐金銮殿不久的大火,上空烟熏火燎,久久不散。
此时,太后以及魏诏余党、反叛的禁军全部伏诛,宫墙染血,夜色都为之猩红。
当夜,一具完整的尸体被抬出来,有人认出,这是在寿宴上忽然失踪的北朝使者魏诏。
然而,却是对外宣称北朝使者暗存复辟之心,在寿宴上企图行刺皇帝,被禁军围堵在金銮殿中,魏贼藏匿不出,禁军以火逼之,最终将其就地伏诛。
好好儿的寿宴变成人祸,牵扯其中的宫人一概被清理,而至此之后,一段时日里,太后也因此事大病一场,等到再出现时,却是太后崩天,天下举国丧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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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终章
魏诏身死的消息传到北朝,一时间众人哗然,魏诏是北朝的主心骨,如今他死了,朝局不稳,北帝日夜惶恐,昭告天下,称自己被小人蒙蔽,幸得梁衍锄奸,一扫天下大患。实则将罪责都推到已死的魏诏身上,又担心南朝不满,主动伏低做小,愿每年南帝寿辰,都遣使者送来万辆黄金,奇珍异宝。
梁衍本就是只要除魏诏一人,在精力和时间上,暂时还不打算对付北朝,慷慨接受北帝的示好。此事也就压下。
但对于魏诏的声讨,却久久不曾停息,世人先是厌恶他挟持天子北上,致使金陵城破,陆首辅以身殉国,后是在南帝寿宴上行刺,无论真假如何,他一言一行都已代表北朝,一朝做错,险些把北朝拖下去,史书上注定将他列在秦桧之后,路高之前,是为天下一等罪人。
风波渐渐停息,一切都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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