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就这般信任沈将军吗?”扬榷笑起来,“经历种种,本国主倒是宁可信任权力,也不信任任何人。”
她无意与扬榷多言,转身走向了玉楼。
“沈将军被打入昭狱之中,罪名是结党营私。”
“国主,你的计划要落空了。”背影萧恻,她面上平静,心底却已经翻江倒海,心口传来一阵绞痛,让她本就苍白的面色失了最后一缕血色。
“是吗?”扬榷负手而立,眯起眼睛,若那春城牡丹淡淡地笑起来:“那倒未必啊。自从沈将军武功尽失之后回到京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南帝还有他麾下的文武百官大多都会觉得,那是沈将军失了郡主,又没了武功,所以自暴自弃了。本国主倒觉得沈将军是一时蛰伏,以待来日。”
扬榷目光幽沉,注视着那个背影。
“咳咳咳——”她以方巾掩唇,复轻轻咳了两声。
“今日沈将军能够与徐相为伍,将徐相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拉下来,来日也能将一国的君主拉下帝位。”
李明卿的脚步顿住:“他已经身在昭狱,又如何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
扬榷的笑添了几分诡谲的味道:“南帝没有追究沈将军之过,已经放了沈将军。”
“国主难道以为自己的计策相当高明吗?”李明卿缓缓侧过身,目光沉静宛若古井之水。
“国主以为她会一心为我复仇,焉知她不是在为新帝清君侧,铲除j,i,an佞宵小之徒?”
扬榷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大雨滂沱,李明卿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她轻轻扶住了玉楼的廊柱,喉间一阵腥甜。
“咳咳咳……”
阿碧迎上来,望着她手心里那抹殷红的血,不由失声::“郡主……”
李明卿缓缓背过身去,神色仍旧淡淡的:“你若要禀告你的主子,那便去吧。”
阿碧通红着一双眼睛,如玉一般的人在自己眼前一日消瘦过一日。
自来到玉楼服侍,从未见她笑过,从未听她多言,只是时常望着东面。
后来偶然间才听人说起,郡主的故乡,就是往东边去的。
这看似奢靡华贵的玉楼,像是囚笼,而郡主便像是国主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她看着那个背影,只能感觉到莫名的感伤……
阿碧眼中的泪珠滚落下来:“阿碧是服侍郡主的人,郡主就是阿碧的主子。”
李明卿微微动容,这个姑娘哭起来的模样,有些像昭瑜。
也不知道昭瑜怎么样了……
她大可不必担心的,因为云亭会替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
可她真的很想回到京都,回到沈云亭身旁。
见李明卿转过身,阿碧上前一步扶住李明卿:“郡主,外面雨大寒气重,让阿碧扶您进去吧。”
“阿碧,你今年多大了?”
阿碧心里一喜:“奴婢今年十六了,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她才九岁。我家就在离锦州不远的风陵渡。”
“风陵渡……”李明卿喃喃重复念着这个地名。
“奴婢就是在风陵渡长大的。”阿碧将她扶到软塌旁,“郡主,喝些滚滚的姜茶吧,方才膳房的人送来的。”
李明卿眸子微微一沉:“这宫中的膳房在何处?“
彼时她初到西蜀,苍术还在为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举办宫宴,她们作为一国来使,沿着宫门径直到了玉瑶台,她对蜀宫所熟知的,只有这方寸之间罢了。
若要凭一己之力,离开这蜀宫……
冬去春来,桃杏争芳,身着一袭青衫的人骑着踏雪马,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积成潭的雨水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踏雪马在沈宅前停住,傅九看见来人:“焦先生?”
焦山微微颔首:“听说沈将军已从昭狱中出来,焦山特来拜访。”
“焦先生您请,我这就去禀报我家公子。”傅九领着焦山往正厅前去,焦山站在檐下,见沈宅中所植的一片梅树,已经抽了绿芽。
半年以来他辗转南北,游历名山大川,得知徐相一党锒铛入狱的消息,亦得知这徐相同党之中便有当年的武状元,新帝亲封的神威将军沈孟。
若不是天意弄人,这一对璧人何至于此?
直到某日他在北境,遇见了南楼的影卫——影。
书房的门轻轻打开,从前那个策马平定战乱的沈侯有多意气风发,如今这个拖着残躯病体的沈将军便有多潦倒失意。
“焦先生。”沈孟惨淡一笑,“赤霄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焦山摇头:“你是赤霄的主人。”
“可我已经拿不动赤霄了。”
焦山的目光再度落在庭院中的梅树上:“蛰伏一时,以待来日,你能够用短短数月的时间将徐相送到昭狱之中,也能够在以后再度拿起赤霄。”
沈孟缓缓抬眸,往门侧稍微让了。
“沈将军下一步棋想怎么走?”
嘉禾六年,南帝重用郭守信,郭守信镇守北境有功,自是少不了封官进爵。
郭家权势日盛,万寿节将至,平西候与沈孟入宫为皇上送上了万寿节礼,适逢龙颜大悦,李焕神色柔和,对他们二人道:“今年宫中的牡丹开得不错,平西候曾到过洛城,不妨随朕到御花园中看一看,是这洛城的牡丹冠绝天下还是宫中的牡丹国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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