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
“不能什么?曦儿,你就是太妇人之仁。”穆子起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真以为,当年你娘是自愿和亲南诏的?还不都是我那皇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开疆辟壤,名垂青史,却没那个能耐,仗打输了,只能把荣安推出去,给他收拾残局……”
“这还不够。过了几年,又去打,这回倒是赢了。可荣安呢,他把荣安当成了什么?待荣安归朝,再给她另寻一门亲事就够了吗?!”
穆子起憋了太久,越说越激动,云曦待他一口气说完终于平静了一些,这才道:“舅舅,这些我都知道。我娘她告诉过我,不论怎样保住了当时的大楚,就足够了。”
他知道,所以一直都无法待皇帝像敬王那般亲热,哪怕叫一声舅舅都做不到,因为那是君。
君臣有别。
荣安长公主临死都在念着的一句话。
她心里,对皇帝陛下真的没有一点怨恨吗?
定是有的。但人已去,细究这些都无意义了。
“曦儿。”穆子起道,“不论你想做什么,舅舅都会支持你。”
“皇兄儿子那么多,不论将来谁坐那个位子对我来说都没区别,但荣安的儿子只有一个。”
云曦神色凝重,道:“舅舅为何这么说?”
穆子起垂眸:“还记得之前,你忽然劝我保养身体吗?”
“……记得。”
穆子起笑了笑:“我当时正好有些不适,原也没放在心上,既应了你,便请了一位太医过来看看……结果,他直言我命大,说我已身患重疾,幸而发现得早,一旦病发可就无力回天了。”
“那舅舅如今?”云曦一颗心跟着揪了起来。
“你放心,我已痊愈了。”
穆子起找了好几名医术高超的大夫共同诊断,皆得出如此结论,不得不沉下心来接受诊治,直到最近才沉疴尽去。
“……那就好。”云曦彻底放心了。
“只不过,我还有一事未明。”
穆子起抬眼,定定地看向云曦,这是非要一个说法了,碰巧撞上或许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心里跟明镜似的敬王。
“曦儿那时仿佛已知道我患病了,是特意过来提醒我的吗?”
云曦心里飞快地盘算,不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敬王对他都真心实意,倘若有一个人能看穿他的来历,他会宁可那个人是敬王。
云曦喘了口气,心知瞒不下去了,索性点了点头道:“是。”
“哦。”穆子起微笑,“那曦儿又是从而何处得知的?”
穆承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庭院中央,不一会儿有个十岁左右的青衣少年,领着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走过来。
敬王世子穆承汶刚从王府侍卫处习了一点手语,现学现卖道:“六堂弟,要不要与我还有承浩一起玩?”
穆承泽摇了摇头。
穆承浩在旁好奇地道:“大哥,你为何要朝他不停地打手势?”
穆承汶道:“六堂弟听不见,用这种法子可以与他交流。”
话音刚落,穆承浩便依样画葫芦疯狂比划了起来,但他根本不懂手语,看上去好似手脚抽筋了一般。
穆承泽:“……”
穆承汶忙拉住弟弟道:“承浩,不可无礼!”
穆承泽道:“无妨。”
随即起身,换了另一个方向坐。
穆承汶:“!!!!”
穆承浩困惑地道:“大哥,他不是能听见吗?”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穆承汶郁闷了,“该不会是老爹又耍我呢吧……”
穆承浩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只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道:“六堂弟,你要不要吃?”
穆承泽背对着他没反应,于是穆承浩绕了个圈,跑到穆承泽前面去,举着糖葫芦又道:“六堂弟、六堂弟!”
穆承泽:“……”
穆承汶悄悄松了口气,六堂弟虽然很不爱理人,但承浩从小没脸没皮惯了,硬是凑上去,似乎也没惹得这位六堂弟生气,大约这便是同龄人的好处了。
听说云曦表哥来了,正在和老爹谈话,穆承汶不太想领着两个小孩子玩,只想去缠表哥,让表哥教他几手武功。谁知他还没想到借口溜走,便听见他那没脸没皮的弟弟穆承浩笑嘻嘻地道:“六堂弟,来,我们正大光明地打一架!你赢了这只糖葫芦就归你!输了的话,这个可要让给我!”
穆承浩的手指着挂在穆承泽项间的一块美玉。
“……”穆承汶捂脸。
穆承泽冷冷道:“你自己打自己去吧。”
云曦远远望着他们三个,很好奇三个孩子聚在一起究竟能做什么。他已将一切和盘托出,穆子起显然还没回过神,他知道,要留给敬王足够的时间去反应,就连他自己,也是反复思量了许久才接受重生的事实。
云曦起身,缓缓走到庭院中,原来穆承浩津津有味地在啃糖葫芦,穆承泽与穆承汶在一边看。
不同的是,穆承汶是眼巴巴的,穆承泽则是冷眼旁观。
云曦心念一动,六皇子还是在他面前,要更像个孩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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