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静的死寂,充斥着失落和空虚。他以为幻想和时间能救他于深渊……
可是没有。
郑文轩于是答应她,每个周末和她见面,把那些枯烂在心底的心事全都交代出来。
……话是这样说,但姚乐阳第一周去见他的时候,还是差点儿没把他往死里揍。
她敲了半个小时的门,敲得心烦意乱,几乎就要报警强行破门而入了,然后郑文轩才顶着深黑的眼圈和胡茬,磨磨蹭蹭给她开了门。
他屋子里很重的酒气,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他长久盯着自己的手掌,莫名其妙忽然开口,一开口,泪就掉下来:
他说:“……后来他去了a国,我以为贝佳的手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就抱着天高皇帝远的心思和沛然联系,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喜欢我,我们比热恋的时候更甜蜜……我想,他回国之前,我一定能有办法甩脱贝佳,正大光明迎接他回来……”
“但贝佳比我想象中更难缠,她给沛然的导师发匿名邮件,那段时间他焦头烂额……我却畏缩了,明知他因此而疲惫万分,我却连一句稍微亲近点的安慰的话都不敢对他说……”
“我不是没想过告诉他,可是他那样的人,我舍不得他见一点残酷……在他眼里,万物可爱,就算是陌生人也都有一颗真善美的心,可人间哪有那么美好。我希望他长存光明之中,就这么无忧无虑单纯快乐的,一辈子都不要被那些黑暗沾染上……”
“我是个俗人,俗不可耐,却希望他能不食人间烟火。”
“后来,他告诉我有个人很好的学长帮了他很多忙,帮他摆平了那些事,对他照顾万分,我又发疯一般的嫉妒……我忍受不了他身边有另一个人殷勤,光是想到他会对那个外国人和颜微笑,我就嫉妒得分分钟想杀到海洋对面把他抢回来……”
不断挣扎的离调和弦,仿佛是在追求着某种无拘的自由,追求着摆脱悲哀小调的痛苦,可是最终还是被一点一点拉回原调,拉回现实。
最后,充满着降e的主歌如同飘渺不实的回忆,遥遥安放在云端,却在fm主和弦里收尾,代表最终才安定下来。
郑文轩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抱起了林沛然心爱的吉他,又弹一遍。
他不会弹钢琴,所以对合成器束手无策,但他抱着林沛然的吉他,泪水就如断线般砸在琴弦上。
他不知道是在对姚乐阳说,还是回答那天喋喋不休问他和弦走向的林沛然:
*
再后来,郑文轩讲起他们以前的事,就不再那么魂不守舍。
他本是个爱干净的居家系的人,阳光能照进房间的话,脏乱的屋子也慢慢变得整洁。
他家里依然留着林沛然的刷牙杯,留着他喜欢的那种清爽气息的洗发水,留着他钟爱的衣物柔顺剂……他在餐桌上摆上了林沛然的照片,每天早早地在晨曦中醒来,把热腾腾的早餐端上桌,对他说早安晚安。
那株发芽的绿萝成了他心里的某种寄托,他把这幼嫩的一点点希望当成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为了这一点新绿能被长眠的林沛然看到,他将最好的阳光和水土都献给它。
长夜漫漫,你却无法入眠;但比起夜不能寐,反而更怕睡去。因为你不知道半夜的某个时刻,自己会不会忽然醒来。那时,空对着冷冰冰的黑暗,你心中最柔软最单薄的部分将被狠狠剜痛,你只好长久地坐在床边,默默地流泪。
……
林沛然走后,郑文轩生了一场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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