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停当,小谢握着我的手说,这香和香炉就烦劳小丫头送去娴月殿吧。
我浑身泛起寒意,语重心长地推辞,此等绝品好香还是姐姐亲自送去更妙。
小谢不容分说丢下东西就跑回天香阁,动作干净利落,敢情她同我一样,也把去娴月殿当作了挑战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极限。
没奈何,小谢人跑了,只好由我作挨打的出头鸟。我手捧着香品站在天香阁的月门外,两行热泪心中奔流。
眨眼的工夫,小谢又一派悠闲地后院里转了出来,手里拿着朵缀丝白兰,到我的鬓发里。我刚要开口,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闪身进了画楼。
事已定局,我满心不情愿地一步三蹭向娴月殿进发,每走一步就回头望一望,悲壮指数堪比当年荆轲入秦。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连真带我从娴月殿到天香阁走过一趟,含章中的亭台楼阁、画舫水榭数不胜数,晨光点点映照下,流云伏曦般泛彩崇瑞。
我凭着记忆索前进,浑浑噩噩也没心思欣赏如斯美景,一路僵直步伐走到无字白石牌坊下,娴月殿就巍峨矗立在石坊之后。
为连汀进献香品,与连慧又是一番不同。前一日小谢翻箱倒柜找了套白衣出来,天蚕丝冰绡绫,裙摆和宽袖上写实描绘了几点荷花。
白衣墨荷,穿在身上极是清雅,我以为她要穿了这套衣服去娴月殿,还特意在妆奁里翻找了几支素雅发簪出来搭配。想不到现在全用在了自己身上,人算不如天算。
我抬手拂一拂裙摆,又低头审视了下周身,确定无一丝瑕疵可挑后,方敛眉垂首走到殿宇前。娴月殿门外早有一人端立,她半字不发接过了我手中的东西,引我进殿去。
娴月殿还是同我来时一般清冷空寂,冗长走廊两侧的鲛人灯恒古不灭,殿中飞纱翩扬,流苏坠地。刚踏入大殿,一股熟悉的诡秘裹着寒气迎面袭来,我的后背上刹那间冷汗淋漓,白衣紧贴在肌肤上,浑身如针扎般疼痛。
莫名的恐惧如影随形缠上心头,让人无端压抑,银盘中妖冶的冥蓝色鲛油飞迭扑跃在半空中,如魍魉鬼火。
我努力迈着脚朝幽暗的长殿尽头走去,一路不敢稍抬眼眉。走在我身前的女子莲步轻移,竟似毫不在意这满殿的凄清冷寂。
水晶帘后月纱低垂,连汀躺在雁翅榻上巍然不动。我走上前几步,跪倒在木阶下。
“天香阁谢姑娘遥叩娴月殿主上连汀,谨献聚烟香、十方炉供主上赏玩。”我第一次在娴月殿中开口说话,尾音流荡开去,渐行渐远地回响在长殿天梁下。
连汀在月帘后没有动静,一股弥漫寒气从帘后散了出来。我忍不住抖擞下身子,仗着胆抬起头看过去。
月纱轻摇,仿佛随时都会泻出帘后人的面目。水晶浮光魅影,帘旁端立的佳人正是连浣。
原来她被安置在娴月殿,整天面对连汀这冰山美人,不知道会不会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想来也是可怜,我们这群尚处于世界观人生观成型阶段的懵懂孩童被送进含章,有幸获选的整天被迫为奴为仆,不幸落选的还不晓得结局如何。
盯着连浣毫无喜乐的脸庞,我的脑中晃过一角绿衫…
连浣将十方炉聚烟香捧到月帘前,水晶影动,连汀从榻上坐起来,月纱蓦然飞腾而起,合着娴月殿中的帷幕蹁沓舞动。
我终于看到了连汀的真面目,雁翅榻上正身坐着位装丽人,鸦墨长发盘拢脑后,素淡白衣,素淡容颜。直到膝盖上传来尖锐的痛感,我才从连汀的惊世容颜上移开视线。
美人这辈子我见过不少,连真姑姑,娘亲,花家寨里的飞雪弄影,含章十步一景中可入笔墨的仙姿人,还有天香阁的少女小谢,但是这些人的容貌加在一起,竟没有连汀的半眉毛动人心魄。
她的黛眉浅蹙,一回眸一轻颦间仿若能攫取人的神魂,她是冬日里凝结的一枚冰凌花,致剔透。
她微仰额头,双眸凝冰审视着我。
我的汗水沿着脊背缓缓滑下,鼻尖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谢越发会做人了,她怎么知道本这几日正到凝功聚神的关键时刻,竟派了你来送[药香]。”连汀的嗓音沙哑,如被冰挫削过。我心头一震,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貌极是相悖。
“想、想来是姑娘对主上尽心尽力,故此才算准时日进献香品。”我小心翼翼地答道,边说边揣摩连汀的脸色。
她听到我说尽心尽力几个字时,唇边漫上抹清浅冷笑,点点头,喃喃说道:“尽心尽力是很好,小谢姑娘对本倒也上心,特命你送来天香阁的无上尊宝十方炉。花不语,你说我该如何赏赐你?”
她的每句话都如冰刀刮过我的心头,我哪里还有胆量要连汀的赏赐,只恨不得赶紧离了娴月殿,今生再不踏足涉入。
“承蒙主上谬爱,我不敢要赏赐。”身不由主叩下头去,我伏在地上颤声说道。
连汀的表情莫测,我本无从知道她在琢磨什么,这含章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高深莫测,我茫然置身其中,只觉眼前时刻有化不开的浓雾。
她向前倾了下身子,口气和缓,“你辛苦跑来一趟,我若让你空手而回,岂不叫人笑话了去?让人当我这娴月殿没了规矩。”
她笑了,唇角扬起个凄绝的弧度,纤手飞扬,我还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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