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里含着一手指,口水顺着手指一路滑到手腕,敞开的衣襟上沾满尘土,踩在地里的一双脚丫也没穿鞋子,他看我正盯着他瞧,咧开嘴巴嘿嘿傻笑起来。
“脏牛,做什么盯着人瞧?”我随手捡起一块石子丢过去,傻小子扭着葫芦身躲了开。再接再厉,一口气扔出去三颗石子,终于正中目标的秃脑门。
“哇!!——”惊天动地的嚎哭惊动了整个花家寨,娘从屋里迈着碎步赶了出来,跑到脏小子身前,抬起白绫子水袖擦去他挂在脸上的眼泪鼻涕。
我从竹凳上跳下来,还没等冲过去继续教训那个小鬼,一阵繁乱的脚步声如列队般涌向我家,寨子里花花绿绿的娘子军们都赶过来看热闹,手里还拉着自家娃。
“我说这是怎么的,二郎家的娃又在欺负人了?”隔壁花老三的娘子拉着她的儿子站在人群外围,半冷不淡地开了口。我一个怒目瞪过去,她家狗子缩了身子直往自个儿娘的身后钻,估计他是分明看出我的眼神预示着下一个倒霉蛋就是他。
经这大婶的嗓门一嚷,众英雌开始纷纷口水讨伐我平日里的劣行劣迹,看她们说得口水横飞无休无止,我估计放在红色年代批斗大会也就这个规模了。
娘还在给挨了飞石的臭小子擦脸,她的脸上盈着淡淡的愧疚和无奈,回眸的工夫看了我几眼,似乎是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去。原本憋了一肚子的郁愤被娘的几眼瞪了个烟消云散,我可不想惹她伤心。
门扉开处,高大俊美的爹爹踱步走了出来,他先是看了看声浪滔天的娘子军们,又粉哀怨地低头瞥了我一眼,仿佛是责怪我又惹了如此大的烂摊子。
爹清了清嗓子,用足以让无数女人倾倒的柔声细嗓说道:“众家嫂嫂今儿个集聚吾家门前,想是这娃又惹祸了?我定不轻饶了她,还请嫂嫂们散了吧。”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无数芳草心铺天盖地向爹扑来,粉红色声浪潮涌不息。有个美貌爹爹的最大妙处就在于抬他出来往人前一摆,绝对不会再有人来追究我这个小屁孩的过错。
爹爹的目光流连过处,已经有几个大嫂的脚步开始移动。是金子总会发光,爹的形象在我心目中愈发光辉灿烂起来,我无比信心地抬头仰望着他。
“夫郎,这娃秉狡黠多智,又是这么个子,我怕她将来…”
是夜,爹娘在窗下私语,我躺在竹畔的软榻上啃着梨子。娘的话音虽不大,但字句断续飘入我的耳中。或许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委实难以管教的顽童,尚在稚龄就几乎将整个花家寨翻过来。今日这阵仗也不是见识过一两次了,在我来说早就习惯成自然,被困在这身子里的灵魂仿佛时刻都在吵闹着要冲体而出,如果不生些事端排解,我怕早就郁闷而亡了。
我毕竟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亲生幼子],也实在找不到孩童所该特有的那份天真烂漫来掩饰本。
爹爹倒似是不以为意地笑了几声,窗上的剪影轻摇,爹的手拂在娘的满头华发上。
“莫担心,娃自有她的福分,过于聪明些也不是坏事,只要细心调教防她走了歧途,假以时日必有大才。”
“如她是个男娃子也罢了,可偏又生了女儿身。”
娘的一声叹息被爹掩进唇齿间,我扭过头专心啃手里的梨子,心里提醒自己眼前属于少儿不宜画面。
自从被我的飞石无辜**后,隔壁家的铁牛就再也不敢公然从我家门前的土路走过去,每次他牵着那头老黄牛路过时,总是警惕地左右张望下附近是否有我的身影。
我趴在自家院子的梧桐树上,鬓边缀点一串淡紫藤花,手里握着干桃核上下颠玩。娘一双巧手为我细细梳就双环发髻,天青丝带垂在脑后,高束至腰的石榴色罗裙上织绣了点翠双fei蝶。
铁牛的鼻涕几乎成了标志,看他傻呼呼地样子,我忍不住露出一丝坏笑。顺手丢过去一只桃核,正中铁牛的冲天辫。他立刻全身一颤跳了开去,抬头瞄了半天才看到趴在梧桐树上的我。
“你、你又要欺辱我了?”他的小肥手指一颠一颠指着我,嘴角轻轻抽搐。
“傻小子,谁有工夫来欺辱你?”我眨眨眼,故意装出副无辜模样。
铁牛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只桃核,满脸惊戒地看着我。我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回视着他。
“你捡那桃核做什么?难道想要种桃树吗?”
“你刚刚就用这东西打了我。”多么充满血泪的控诉,鼻涕虫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丢你了?小鬼。”我有恃无恐地笑着,兀自狡辩。
“你!你——”他气得说不出话,只是使劲瞪着我。
我摘下树梢上的一片梧桐叶,捏在指尖转了几转,叶脉清晰流畅铺展在叶面上,盈绿温润。我将那叶一点一点撕扯开,一转腕全撒在了树下的铁牛头上。
“我就是讨厌你盯着我看的傻样子,所以我就是要欺辱你。”我的口吻轻柔,全没有半丝恼意,铁牛仰着头怔怔看着我的脸,我冲他温婉而笑,“你说,我好看吗?”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小黑脸蛋上浮上不协调的红晕。
“呵呵呵呵!算你识相。”我拍拍手,将掌心里的碎屑抖掉。
“那我以后不敢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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