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怜惜地看着面前端坐的女子,突然开口道:“你、你别伤心……”
景砚微愕。
云睿见她不语,自己先扭捏了:“伤心、伤心是肯定的,总伤心……会伤了身体的……”
景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云睿灵机一动,忙向腰间摸索——
幸好之前临出门时系得结实,装“大元帅”的竹篾笼子还好端端地悬在腰间,小虫儿也乖乖地伏在里面。
她三两下解下笼子的绳扣,刚准备把竹笼子递出去,忽的一时舍不得了。
“大元帅”是她的宝贝疙瘩,百战百胜的骁将,就这么送给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了?
云睿不由得攥紧了绳扣。
然而,她转念一想,这女子这样美,这样年轻,没了丈夫,太可怜了,总要做点儿什么让她欢欣才觉得安心……
她心一横,猛地把竹笼子递至女子面前:“送你!”
屋内众人俱都惊异地看着她。
景砚更是意外。
她顾不得伤神,不解地看着云睿认真的表情:“这是?”
“我的‘大元帅’!百战百胜的大将军!送你了!”云睿狠戳戳地蹦出几句话。她怕自己一时心软,便会舍不得“大元帅”。
在她看不见处,景砚的眉毛一挑,“为何送我?”
“‘大元帅’乖得很,能陪你开心……你还可以和别人斗虫,‘大元帅’从没输过阵。它赢了,你就不会想那些伤心事了……”
她清亮的童声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浑然不知惹得侍立在景砚身侧的内侍总管申承和侍卫副统领何冲险些喷笑。二人强自撑着严肃脸,肚皮都快要被撑破了。
云世铎一张面皮顷刻化作猪肝色,他死命盯着云睿伸出去的那只手里攥着的竹笼子,恨不得立时让那竹笼子消失不见,更恨不得让云睿吞回刚刚说过的话。
云素君则不安地看着景砚帷帽上的素纱,仿佛这样就能看清景砚脸上的表情似的。
景砚娇躯巨震——
这孩子在关心她!
她才八岁,她和自己素不相识,便懂得体贴自己了!
还有……蟋蟀!
这孩子明显是极其宝贝这小小虫儿的,却还是忍痛割爱要送与自己,只为让自己“不会再想那些伤心事”……
这是哲的在天之灵眷顾自己孤苦无依吗?
自从噩耗传来,十几个时辰了,景砚的脑子没有一刻得了空闲去伤心,遑论为哲去哭上一场了。
他们,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都在等着她的决定,或者,干脆替她做了决定。
她要同他们斗智斗勇,她要替她的哲把这万里江山守下去。
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这十几个时辰里问过她“可伤心”,没有人劝慰过她“别难过”,就连素日疼爱自己的老父也以国事为重,一门心思地联络群臣支援自己的决定,而无暇顾及自己是否痛不欲生……
景砚s-hi润了眼眶。
多年历练造就的定力让她强压下灰暗的情绪,她几乎是颤抖着抬起白生生的手掌,冲着云睿招了招:“好孩子,过来……”
云睿一呆。这是在叫自己吗?
其实,她很想靠近景砚,更想做的是看看她素纱下的样子。
云睿好奇,却又不敢。
得了景砚的呼唤,云睿壮着胆子凑近了,忐忑地伸出小小的手掌,试探着按在景砚晶莹如玉的柔荑之上。按了按,发觉没什么异样,才轻轻地握住了。
小小的手掌,温热的,带着一层薄薄的茧,覆上自己的,让景砚的心中一暖。此刻,她终于懂得哲当年的深意了——
这个孩子,名为他们的从妹,实际上可算是哲留给她的女儿。这孩子能暖她的心,让她余下的生命里有了支撑。
心念一动,景砚将云睿搂入怀中。
云睿小小的身体一僵,继而大觉难为情。
景砚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和阿姐的不同。具体如何不同,云睿说不清楚,反正阿姐这般搂着她的时候,她从没觉得这样沉醉过,情愿一直这样才好。
可是,这个怀抱只享受了两瞬,景砚便松开了她。
云睿有点儿失落。
不过,也只是失落了一瞬,因为接下来景砚拉着她的手,抚上了她幼嫩的脸颊。
“‘大元帅’是阿睿的宝贝,我怎么舍得要?”
云睿被她柔滑的手掌拂过,顿时心跳如鼓,脸上烫得发烧。她想说“只要你不伤心,便是十个‘大元帅’我也是舍得的”,然而又难为情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凝着那素纱下若隐若现的面庞。
如魔障了一般,云睿痴痴地伸出另一只手,不受脑子控制地探向那幅素纱——
她想看,太想看,那张脸究竟是如何的!
景砚轻笑:“阿睿要做什么?”
“我、我、我想看……看看……”
“想看看我的模样吗?”
“唔……”云睿脸似火烧。
景砚瞧着她扭捏的样子,失笑,继而道:“既然这般,阿睿为我做件事可好?”
“什么、什么事?”
“让我欢欣的事,阿睿可愿做?”
云睿的小心脏“咚咚咚”狂跳成一团,若能让眼前的女子欢欣,别说一件事,便是十件事、百件事、千件事,她也愿做,话本子里说过,这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或者叫“士为知己者死”。
云睿痴痴地想,毫不犹豫地应了句:“好!”
听到这个“好”字,景砚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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