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城外秦军收拾尸体,铺好道路,连夜将攻城车推进到护城河外约七八百步。城内守军也在不断加固城墙,准备弓箭、巨石、檑木等等。
又次日,天弁营已近乎全军覆没,秦军的进攻自然愈发猛烈:除以床弩、投石攻击内城外,更是以泥沙土石填平了护城壕的一段,士兵直接冲击城门,攀爬城墙。盖聂在城上不断开弓放箭,已有一日一夜不眠不歇。他为使自己保持清醒,每发一箭,便心中默念一数,待数到一百,又重头计数,如此数过了好几轮;铁弓s,he程极远,力量又大,敌中之不活。但一人之力毕竟有限,秦国锐士人数众多,源源不断,盖聂身侧已有好几名守军不幸中矢身亡,或被巨石砸死。因为禁军人员不足,往往一人死去、阵地却久久得不到填补,城墙上的空隙也越来越大。到后来,盖聂不得不放弃弓箭,在一段城墙上来回奔忙,或推翻云梯、或以长剑砍杀爬上城头的敌军,或投掷巨石、圆木,阻碍城下试图撞击城门的冲车。如此坚持到晚间,双方再次罢战。
此时盖聂已经疲劳到极致,双目赤红,头脑也不甚清醒。他仍在城头来回巡视,见有可疑黑影靠近城墙,便想一箭s,he去。不料刚拉开铁弓,却发觉右臂不断颤抖,连着弓弦也抖动起来,心下大骇,暗道:纵横剑术以j-i,ng准微妙闻名,沉稳乃第一要义,因此师父严禁我们多饮烈酒,因为酗酒之人上了年纪,手一使力、便会不自主地颤抖。我不曾多饮,也不曾上了年纪,怎么手腕已经发起抖来?他却未想到人的躯体一旦过度劳累,损耗远比酗酒更剧,肌骨自然会不听使唤。
幸而这时终于有两名禁军小校过来换岗,请他入城暂歇。盖聂也不再推辞,匆匆下了城墙,在救治伤兵的医营寻了个角落,抱剑休憩。因为此处常有伤者呻吟痛呼,料想不会睡得太沉。
这一睡浑浑沌沌不知过了多久。待盖聂双眼睁开,顿时大惊——自己竟置身于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之中,手足被缚,有如待宰杀的牲口一般横在地下。而从不离手的长剑竟也不知去向。他心想莫非城池已破,我等俱做了秦人俘虏?又恍惚觉得自己不可能毫无知觉地睡上这么久。
他挣扎坐起,手足的铁镣哐当作响。漆黑之中,忽然听到一个刺耳的笑声。
“小子,你若顾惜x_i,ng命,最好老老实实,莫要妄动。”
这声音却是从未听过的。盖聂侧耳倾听,问道:“两——不,三位是什么人?”
屋内立即静了下去。片刻后,他感到一缕寒光冷飕飕地架在脖颈上,几乎要将皮肤割裂。
“闲话少提,我们兄弟只是奉命来问你一件事——赵国国宝和氏璧,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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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十九
殇之章六
这话一出,盖聂心头一动,顿时将这几人的来历猜着七八分。但他定x_i,ng自非常人可比,即便寒刃在侧,受制于人,说话却愈发平稳,毫无顿挫:“国之重宝,自当收藏在王宫之中。”
嚓的一声轻响,屋内点燃了一盏油灯。盖聂双眼一烫,随即看清了周遭的情形——此地是一间土坯的民居,房间狭小,徒有四壁。时候正是深夜,微弱的灯光照出两个人影:一个短小j-i,ng瘦,目光锐利,一柄从袖中探出的短剑贴着他的脖子,正是当初跟在公子嘉身后的那名刺客;另一人身材中等,站在稍远处,将盖聂的佩剑“九死”从剑鞘中抽出半截,在光下验看;能够感受到气息的第三人不在屋内,想必在门外把守。
盖聂想起先前劝他下城楼暂歇的两名小校;其中一人曾递给他一袋马n_ai酒,他当时饥渴困倦,见是自己人,自然想都未想便喝了下去。之后会睡得人事不省,为人所擒,可见那酒中多半做了什么手脚。
“何必装模作样。”握着短剑那人再度开口,嗓音尖细:“你葛大若不知道和氏璧在何处,那整个赵国就没人知道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郭开为什么急着逃出邯郸。”
盖聂眉峰皱起,道:“那j,i,an贼收了秦人的重贿,在赵王面前构陷诬蔑武安君,害得将军枉死;他怕军中兄弟报复,所以逃之夭夭。”
“武安君这次从井陉回来,身边只带了几十个亲随;倘若郭上卿仍是大王宠臣,他只需躲入宫中,有王城禁军作为后盾,又何需害怕?”矮个子刺客不以为然地眯了眯眼睛,“不过嘛,他做的另一件事,可就连大王都再难容他。”
“另一件事?”
“半个月前,宫里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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