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长思为什么会出现在司幽门,她自己解释道,还不是那个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有巢皇子,竟然派人,将自己从别苑给赶了出来。
彼时,天已向晚,孔将军与部将落脚的驿馆远在城外,长思走投无路,只好前来投奔二哥长略。
赶了出来?安宁觉得,这个“赶”字用得甚妙,将那中容形容得呼之欲出,再恰当不过。除了中容,还有谁有这胆色,这莽撞,敢把堂堂牛贺的和亲公主从宫中给驱赶出来?
又过几日,玉采自外归来,如安宁所料,不等回房,就赶去她的住所,检查近期的功课。关于修行这件事,安宁一日不敢怠慢,恩师前来,自然要一招一式仔仔细细比划给他看,巴望着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玉采只看着,不说话。
你若问他,好与不好,他会答“好”,你若再问他,好到什么程度,他会答“修行之事,运命、天赋与勤奋缺一不可,当平心静气,循序渐进,方能大成”。
安宁怎么也不相信,说出这种话的人,竟是传说中那个财大气粗,趾高气昂,沉于三千弱水而肆意妄为的,他的师父,玉采。
妖颜兮灼灼,青丝兮墨染,衣袂兮翩翩,罗袖兮飞扬。好一场冬雪,被安宁手中长剑扰乱,乱作飞花,染尽霜林。玉裾生风,罗袜生尘,身似落凤,形如游龙,只将这一地残雪作丹青,生生绘出一幅大好河山。
安宁舞剑,他就在一旁站着,淡然,从容。鸢飞鱼跃时,他如定云止水,风狂雨骤处,他自波恬浪静。这人就这么立着,挺拔如高崖之松,藏锋如伏隐之鸾。荣宠在旁,何曾扬扬,困穷在侧,不须戚戚。
两人各有所思,直待安宁舞毕收剑,玉采才道:“明明暗暗,阴阳三合。明日就从第三式练起吧。”
不过数月功夫,安宁已将天问十九式练至第三重,精进神速,始料未及。
安宁莞尔。都说造物弄人,她那双桃花目,偏偏配了两弯剑眉,笑时英气妖娆,不笑时,飒爽勾魂。
虽已至冬末,今日的雪却越下越大,掩住对方神色,也掩住安宁的视线。在与他对望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有种错觉,仿佛眼前那人,也是目光灼灼,定定地,看着她。
然而这样静谧的场景,终于在安宁一句问话之后宣告结束。安宁望着玉采,在心中酝酿良久,而后悠悠将口中青莲吐出:“师父贵庚?”
“不足两百。”
不足两百,那真的是不小了。安宁心中了然,然而转念一想,不对呀,自己不是也不到两百岁嘛,这答的,相当于没答。
那日之后,安宁继续在司幽门勤学苦练,日兼与长略饮酒作乐,与长思赏字看画,日子过得,越来越快活。
长思有雅习,爱字画,喜琴瑟,善刺绣,长厨艺。安宁想了想自己,这十六年来都做了什么?除了丝竹管弦之事能与长思附和几句,其他的爱好呢?唱歌,听曲,喝酒,看。长思与安宁两人,一个风雅,一个风尘,一经比较,高下立见。
所以说事事皆有因果,看来知生老儿选这庶出公主,不是白选的。什么牛贺权贵,什么和亲公主,都由她长思去担当吧。
另一边,长思感念司幽门收留之恩,欲亲自下厨,邀请门主玉采,好友安宁,当然不能落下自家二哥长略。四人同席,端的是一出好戏。
传闻中十分难请的玉采,竟是十二分的配合。应邀也就罢了,他还点菜,点的什么青龙卧雪,凤穿金衣,半月沉江,红梅珠香,云河段霄……全是他与安宁初识那日,两人在街上闲逛,安宁随口提到的家乡美食。
安宁只听得目瞪口呆,师父这般记忆,着实逆天啊。难怪能经营这卖人卖消息司幽门,普天之下,那么多人,那么多消息,纵然有卷宗,师父他们又是如何查阅的?只叹玉采这家伙过耳不忘,当真是术业有专攻。
寂寂晚冬,寥寥寒夜,小炉温热酒,紫烟升而成冰凌。长思端上来一叠叠冷菜热菜,红橙黄绿,色泽明艳,气味芬芳。虽是些牛贺寻常菜品,经美人那芊芊素手一倒腾,也便不寻常了。菜如其人,雅致清绝。
然而,在座四人,除了长思此前本是小家碧玉,另外三个,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是九州第一大国的嫡出公主,一个是十二国首富的一门之主,一个是遍赏人间美食美色的神鬼之才,三人什么场合没见过?
长思说身无长物,然无以为报,只能亲手下厨,做几样家常小菜,聊表心意。对于长思,这多半是谦辞,然而对那三人而言,说的可真真就是字面意思了。菜是好菜,却只怕入不得三人法眼。
所以,当长略随口一问“小妹厨艺如何”时,玉采也是随口一答:“堪比安宁。”
安宁哑然,只想问一句,师父您吃过吗?就堪比堪比的。
玉采是没吃过安宁做的菜,但是听安宁聊菜品菜色,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权当她也是庖厨中的佼佼者,撑得起一桌子国宴。再说了,吃饭这件事,对于玉采来说,不过糊口而已,过得去就行。安宁再不会做羹汤,想必一碗阳春面也能下得风生水起。高徒坐于侧,自然需不吝赞颂。
玉采这么随口一答,长略却是一脸了然。别人没吃过安宁做的东西,他作为安宁的酒肉朋友,自然是独享齐人之福了。
长略见小妹好奇安宁擅长哪几道菜,不假思索地答道:“她下厨,堪比下毒。”
此言一出,只轮到长思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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