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想听了。
也不想再去理解了。
脑袋好乱。
好累。
就这样放我去见夏子不行吗?
§
半个月后,我在帝都医院清醒过来。吉娜依达医师告诉我,只要我别再试图自杀,她可以破例帮我解开全身的束缚皮带。要是我不听话,会立即被随侍的骑士团员强制昏迷。我向她保证我还会试着一死了之,但她可以确保这里没有东西好让我放手一搏。医师先是皱起眉头,然后淡笑,吩咐骑士团员警戒着替我鬆绑。
医师从离病床很远的角落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摘下眼镜按了按双眼之间。接着,她就好像照着剧本说话般,说出我们俩都猜得到的一句话:
「安娜殿下,感觉怎么样?」
「妳一站起来,我就会立即抢走椅子拿来甩自己太阳穴,这样的感觉。」
「或是用透气枕头闷死自己?」
「这点倒是没想过,谢谢妳的建言。」
「我的荣幸,殿下。那么,我就先把皇帝陛下交待的事项讲一遍,您再决定是否要被强制昏迷。好吗?」
「嗯。」
将帝母大人感情用事的部分全数跳过,医师所要转述的重点只有一个:皇室隐瞒了这桩不名誉的事件。
夏子的遗体已经在宅邸附近秘密安葬。小安娜精神受创得比想像中严重。而我必须儘快恢复正常,以处理妻子的后事及女儿的治疗。
医师没有用谴责的神情说这些事,相反地,她本人比较偏向让我继续静养的方案。
只不过,我的静养期早该结束了。
阳光映照的日子里,我才刚痛失爱妻。而阳光不及之处,这件事却还处于蕴酿期。
睁开眼睛的每一天,不禁回想起夏子出现在监控室的片刻时光。即使只有十几分钟,甚至几分钟,也足以令我心痛到一心寻死。若非御医团及骑士团的干涉,恐怕现在也还会抱持初衷。
可是,经过这段日子的沉澱,我的想法因夏子的出现改变了。
梦里的她,并没有因为现实的ròu_tǐ逝去而消失。
梦魇依旧佔有我的夏子。
……为了消灭这种可恨的现象,我必须活下去。
继续活在害死我妻子的黑曜石地……
继续活在梦魇里。
「既然您如此坚持,待会做完例行检查就出院吧。不过,奉皇帝陛下之命,御医团及皇女骑士团仍然会监视您,这点尚请见谅。」
明明是让自己身陷痛苦的地方,却还是忍耐着无法癒的伤痛、继续置身该地。
「那个,呃,老娘是皇帝陛下指派的骑士团长啦,艾、艾基芳娜……也就是说,要是有啥、啥吩咐的话,儘管使唤老娘的部队就是啦!」
明明前方等待着的是更多痛苦,却还是鞭策着伤痕累累的自己、继续往前迈进。
「哦──这次的对手不是第十五世代的人工智慧吗?好像被西伯利亚的棕髮女晃点了啊。算了。所以呢?有什么问题需要动员我们四姊妹的呀?」
啊啊……真是有够病态的人生。
「、人……!亚美我现在起就是骑士团的一员,再也不会让人受伤了……!呜呜、呜呜呜……!」
有够病态的世界。
从回到宅邸的那一刻起,我就将所有时间投注在研究梦魇上,没日没夜地想搞懂世上没人知晓的奥秘。幸亏吉娜依达医师不断地以兇狠的巴掌代为提醒,我才没有忘了自从那天后就沉默不语的女儿。
小安娜所受到的创伤,需要太多时间去抚平,我却无法满足她的需求。
为了让她能够更快康复……我做了件连自己也无法原谅的事情。
我竟然让只有四岁的女儿,开始接触梦魇。
即使小孩子的梦魇对于精神有着较宽鬆的缓冲期,终究是高上瘾性的东西。医师得知此事后狠狠地揍了我,我也不甘示弱地回手。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我,还是得乖乖接受被我打到青一块紫一块的医师治疗。事后,医师说了,等到小安娜的创伤复原,她就会立即进行强制戒除梦魇的治疗。爱怎样就随便她吧。
吉娜依达医师在此和我决裂,只等小安娜的疗程结束,她就会返回克里姆林宫。御医们大多也不认同我的行为,但其实她们怎么想都无所谓了。
我自己很清楚。
我啊……没救了吧。
即使如此……谁都好……
拜託……
救救我……
……救救我啊!
§
「夏子啊……最爱、最爱、最爱安娜大人了呢!」
「妳啊……」
「人呢?人也最爱、最爱、最爱夏子吗?」
「我爱妳,夏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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