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睿几步走到谢朗琰跟前,道了声“学生,见过老师”。因这声呼唤,谢朗琰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晃,慢慢收回落在竹海的目光,眼睛渐渐聚焦,嘴角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书读得怎样了?”
“差不多,不然学生可不敢来见老师”
“哦,那说来听听”
“不偏之谓中,不倚之谓庸。中庸之道重在‘度’,即遇事量力而行。”听到这谢朗琰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更是又深了些。
“只是这《大学》”说着张睿微微低下头,作思考状,“学生总觉得后人把它解读的太过了。大学不就是大人的学问嘛。《易经》中的乾卦卦辞有言‘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那我从来没有把天当作地,也没有把地当作天,我哪样不是‘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我没有把夜里当白天,也没有把白天当夜里,所以天亮我起来,夜里就该睡觉。‘与四时合其序’,夏天我不穿皮袄,冬天我亦绝不穿汗衫,冷了就多穿,热了就少穿。” 随着他的讲解,谢朗琰的脸色愈来愈凝重,眉头亦渐渐皱起。
那声音还在继续,“至于‘与鬼神合其吉凶’,那个鬼的地方我也怕,凶的地方我不来。明明很平凡的事,为什么把它讲得那么伟大呢?最伟大就是最平凡。‘道法自然’,圣人不也是人?不也是需要生活的吗?为什么偏要把那说的那么伟大?”
谢朗琰听完,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说着向一旁的小童招了招手,道,“把那套《青衫客》拿来”
见此,张睿乐得心花怒放,眼中的快活遮都遮不住,激动道,“谢谢老师!”
不一会儿,那小童便抱着书回来,谢朗琰接过书,把它递给张睿,“这书予你。你这个月若是有空,可到城南晨曦巷寻一人,那人惯穿白衣,气质出众,亦是你想见之人。老朽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能不能寻到那就看你的缘分了。”言到此处,他话锋一转,“日后在书院,定要刻苦读书,严守校纪,不然以后有你受的”说完,他似想到了什么,不由大笑出声。
张睿一心扑在手里的书上,哪里还能留意谢朗琰最后说了什么,嘴上不断应着“是”,魂早钻进书里了。向老师辞了别,他便乐颠乐颠地出了未名居。
望着少年愈渐消失在竹林的背影,谢朗琰不禁有些怔忪。那年,竹林里的少年意气风发,恣意青春,“朗琰,你说这历代的学者都怎么想的,难道圣人就不是人了?就不需要吃喝拉撒睡?天天把圣人说的神乎其神的,搞得可玄乎。我看啊,这些注解不看也罢!”说着叶玉溪就要去抢谢朗琰手里的书。
如今竹林成海,却已不见少年。玉溪,他真的很像你。
出了未名居,不想已是暮色四合。来的时候一边比对路线图,一边行进倒不觉得远。走到被浓重的夜色包围,还未望到书院的张睿,不禁暗骂‘路漫漫其修远兮!’,颇为怨念地穿过一条条寂寥的小巷。
近日,京都出现了什么cǎi_huā大盗,听说还男女通吃,害得一到晚上,大街小巷都空荡荡的。天子脚下出了这等事,龙颜大怒,这京城的守卫军一下子多了好几波,可谓是空前,也不知他日能不能绝后。
正当轮到杨珏巡逻,他也是艺高人胆大,让手下的士兵去大街上巡查,自己独自一人进了黝黑的小巷巡视。
张睿刚穿过一个小巷,正欲拐入另一条巷子,一声突兀的爆喝从他身后传来,“什么人?”吓得他一激灵,书全掉在了地上。
此时杨珏健步如飞,走到被吓蒙了的张睿跟前。仔细打量,才发现原来是个书生,再联想到秋闱之后,许多学子因乡试失利,寻短见的事儿,不由心生怜惜。遂弯下腰帮张睿把地上的书捡起,还不忘安慰道,“兄台,现正处盛世,政治清明,别灰心,只要肯努力,总是会有结果的。乘风破浪破浪会有时,何苦去寻短见!”
本从那声爆喝中回过神来,弯下腰捡书的张睿,听那人把自己当成了落魄书生,还怕自己寻短见,不由笑得站不起来,索性蹲下身,把头埋进臂弯里,笑得乐不可支。杨珏以为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他的痛处,虽见惯了大场面,一时竟是不知所措。张睿笑够了,站起身,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向旁边的杨珏道了声谢,便向前走去。这个当儿,杨珏才得以看清张睿的面容,原来书生竟是个清秀的少年郎。
张睿没走出几步,就被后面的杨珏追了上来。“小友,最近城内不太平,你孤身一人,我亦不放心,不如我与你同行,可好?”
看着面前一身军装,剑眉星目,清俊无双的杨珏,张睿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说来也怪,刚还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这有人同行陪聊,不会儿就到了书院。
看着淇奥书院的门楣,杨珏一时窘得涨红了脸,“原来小友是淇奥书院的高徒,在下还以为你是落魄书生,让小友见笑了”
“哪里的话,还是要谢谢你送我回来的。如今像你这样的人,可是不多了”傻乎乎的,“后会有期!”说着,张睿极潇洒地转身步入书院。
叶舟一向睡得早,张睿回来时,叶舟房里的灯已然息了。全本的《青衫客》既已到手,又岂有不看之理。遂拿出前几日研读《大学》、《中庸》的劲头,挑灯夜战,看了个通宵。天破晓了,才知道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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