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守与卫玠聊了一两个时辰,变着法儿劝他撤帖走人。
卫玠再与他聊上一两个时辰,结果还是那两个字:“不走。”
李太守收了笑脸,撂句狠话:“不站着走,那便给老子躺着走!”
房间里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这个土霸王发起威来可还真不是作假的。
卫玠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来了句:“请自便。”
李太守怒气汹汹地离了古玩坊,扬言今日之内就将两人赶出汝阴。
霏霜劝卫玠:“咱们还是躲一躲吧。”
卫玠得意地来一句:“不怕他。我早有准备。”
他想起当年钟翰落荒而逃的事情,心想着此番若是筹谋成功,也算得替自家小舅子出口恶气,更不负他托付的苦心。
结果一天过去,太守府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李夫人却命人送了帖来,上头只有四个笔力老成的楷书:“放人,便比。”
霏霜先接的帖子,不解:“放人?放什么人?”
四处一打听,才知道昨夜里朝廷钦差夜访汝阴声讨问责,城里几个副将当场反水便顺势将李太守扣了起来。行事干净利索,到第二日贴出革职查办的皇榜来时早就大局已定。
她真没想的势力已然这般庞大,竟可上通朝廷下乱汝阴,翻云覆雨不过一瞬的事儿。两行热泪欣慰流下:“小翰,你若见到今天,定然也会很欢喜吧!”
再过三日,卫玠如约将人从牢里提出。李夫人也站到了他的对面。
两人斗字的现场除去维护秩序的官军,还有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汝阴百姓。抽簪堂这些年来在汝阴广传书道,早令众人对此如饥似渴。现在见着这当世的两大名家过招,自然是万人空巷的场面。
李前太守陪着李夫人前来,满脸的怒意,只是被李夫人余光扫中时他便装得无所谓的模样。李夫人也不和他说几句话,打个手势示意他留在围观的人群里,自个儿向场内台前踱来,立定后道:“你倒厉害,卫家传到你手上也不输旁人。”
这语气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勉励?阴阳怪调的,叫人不明所以。
卫玠也不说旁的,只伸手与李夫人示意:“前辈,我们这便开始吧。三局两胜,您请出字。”
李夫人抬了抬指,提起笔来,谁也没见着她是怎么动的手,雪白的纸片上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衞”字。
卫玠的卫,卫瓘的卫,支撑着整个洛阳卫家的卫!
只是城中诸人也没什么见识的,只觉得这笔法又快又好,写出来的字也是又快又好,纷纷鼓掌喝彩。
唯有卫玠懂得其中的厉害。
电石火花,落笔成字,这全然是实打实“驱雷掣电”的笔路。再看那成型的“衞”字,笔划紧密而浑然一体,棱角不显却锋芒毕露,比之卫瓘那幅《顿首州民帖》简直有过之而无不足。
眼前这位李夫人,莫不是,莫不是……
“你动手吧。”卫夫人搁下笔,面无表情。
卫玠咽了咽口水,他已尝试过千百遍,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过祖父的高峰,也自然无法逾越过这个“衞”的高峰。
这回真的小瞧了这位老人家,自己的卫笔在她面前竟是全无还手之力。
不料李夫人却马上又道:“罢了,这字不好。容老身任性一回,第一轮换个旁的字。”
卫玠既知自己处于下风,不好开口,只能由她。
这回李夫人却使出“翰如烟海”的笔法来,几只笔在手中挪移运转。这回她成字要比先前的慢许多,她边写边绽出嘴角的笑,更像是在悠悠然地呷一盏浓茶,或是读一本市井的小说故事,在美好的回忆里恣意遨游。过了许久,纸上终于显出个“鐘”字来。
众百姓见她笔势曼妙,远观如同天仙起舞,更妙的是竟然这么多支笔一齐调动,只当比起刚才那幅字还要好,鼓掌声更为热烈。
唯有李前太守眉头不展,带着敌意盯着那字看。
然而书道稍微有些层次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李夫人这幅字比起前面那幅,全然不在一个水准。
☆、万物合一
“鐘”字对卫玠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这些年来尽管他掌,不过在那些老的生意伙伴面前仍是以钟家名义自居,这也是为什么尽管霏霜多年不在府中,钟家依旧能够屹立不倒的缘故。他自信当今世上以钟笔写“鐘”的无人能出他之右。
李夫人这手“翰如烟海”尽管功力深厚,所习的却是自己参悟的钟笔,与得到钟翰亲授笔法的卫玠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比如李夫人虽能手执四笔,卫玠去能同时调动起八支笔;李夫人落笔时沉沉缓缓,卫玠却能畅快无碍灵活轻快;李夫人生怕控制不住笔势不敢写出太大的“鐘”字,卫玠却能收放自如大小适中。
结果这一个“鐘”还没完全写完,李夫人已道:“此字是我败了,斗下一字吧。”
卫玠彬彬有礼地与她作揖,眼神去不由得瞧向霏霜去。尽管这个“鐘”字比起李夫人那个已然大放光彩,可是对他自己来说还是美中不足:不仅比不上钟翰的笔法,而且四年下来,钟笔口诀里“竹箭有筠”这后半句还是未能参透。
霏霜懂他的心思,冲他轻松一笑,好叫他放宽心思比赛。
卫玠其实还忧愁另一件事。即便现在自己拿下第一局,若是李夫人后两局使出卫家笔法来,他还是毫无胜算。
他想起小时候周遭的传闻来。传闻说他的曾祖父老来得女,与他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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