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太后薨逝,卫昇以国丧为由,禁民间三年嫁娶,自己则终身不纳新妃。
转眼,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春风回暖吹散了积雪,禁宫的楠木堂里,雪砌白马也开始融化,雪水滴滴答答流淌一地,浸湿了卫昇足下华履。
他弯腰掬起一捧剩雪,覆上马背,想修整形状破损的马儿,可是雪化得很快,没多久雪马就成了一堆残雪,形状模糊不辨。
料峭春风掠过耳畔,带来多年以前的一句话。
“表叔公,我要做匹小白马。”
雪色模糊了双眼,卫昇眼睁睁看着白马融化成水,不知去了何方。
纵使他乃一国之君,对此也无能为力。
“皇上。”
安盛陪着卫昇,看他独自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终是忍不住出言相劝:“您该用晚膳了,咱们回蓬莱殿罢?”
卫昇没有搭理他,不知是否听见了他的话。最近两年多来,卫昇愈发沉默寡言,除了处理朝政,他最常做的事就是静坐发呆。
安盛早就习以为常,堆起笑脸道:“过两天就是中和节,听说南山那边开了好多花儿,有杏花、瑞香、千叶茶花……皇上,咱们去那儿看个花景怎样?这么热闹好玩的地方,若是以前贤妃娘娘还在,肯定喜欢……”
卫昇身子一僵,回头过来冷眼看他。
安盛一副“不慎”说漏了嘴的样子,顿时噗通跪下:“小的该死!请皇上恕罪!”
卫昇无动于衷,又淡淡瞥开了头,低眉垂眸。
良久,方听他黯然说道:“下去准备吧。”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晋西山区,有个偏僻的西河县。说起这一穷二白的西河县,不提不得三年前那场旱灾,当时西河水枯,井里也打不出水来,数万农户吃水都成了困难,更别提汲水浇灌农田了,百姓们只能看着庄稼干死,眼见马上就要颗粒无收、饿殍满地,一场惨祸不可避免。这时,朝廷派了赈灾的官员来,发放救灾粮食,再组织当地青壮年到百里之外的湖泊开渠引水,救了这一方百姓。西河百姓感激这位青天大老爷,自发送匾赠旗,在他回京之时跪地相送十里。
这官也是个好官,有感当地百姓诚心,又见西河县土地贫瘠生活疾苦,百姓中识字的不过千之一二,委实蒙昧。于是他自愿填补西河县令的缺,留下当了这里的父母官,从此以后开学堂兴水利,做了许多实事,造福一方。
他姓顾名沉,字子渊。
除了仁心仁德的青天大老爷顾子渊,西河县还有两个名人。此二人都是县老爷的家从,一位是大夫一位是师爷。大夫姓苏,他妙手仁心能起死回生,在县衙旁边开了个医馆,西河百姓有个头疼脑热都爱上他那儿看。特别是姑娘小姐们,连手指头被针扎了个小眼也要找苏大夫包扎,只因这苏大夫极为貌美,宛若春娇扶桑花,一颦一笑就能勾了女子的魂魄去。
黄莺啼春的一日。县衙医馆刚开门,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拥搡进来,把苏扶桑围了个水泄不通。
“别挤别挤!排队!一个个看!”
当年善堂里的小乞丐已经长大了,穿着靛蓝的小厮衫,跟随苏扶桑学习医术。他挥舞捣药的石杵,凶神恶煞地威胁来“瞧病”的人。
苏扶桑温柔唤他:“仲儿,好好说话。”
小乞丐,现在叫杜仲,气呼呼跺脚:“好好说话顶什么用?你瞧他们挤来挤去的,这个月门槛都被踩烂第三块了!花银子的地方那么多,顾大人一月的俸禄才几两,你又经常不收诊金四处赠药,家里还有个糟践银子的小祖宗,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苏扶桑无奈道:“那……我以后收诊金就是了……”
杜仲瞪他:“你就只会说!每次别人一诉苦一落泪,你还收钱呢,你巴不得把裤衩都脱了送给人家!”杜仲说完气鼓鼓把石杵往屋外一扔,撒气撂担子不干了,“我不管你们了!爱咋咋的,饿死算了!”
石杵飞出去,险些砸中刚要进门的人。
“哎哟喂,是谁惹着咱们杜仲大爷了?”
来的是个年轻公子,身上衣裳是低调又华丽的鸦青缎子,腰束锦带手持檀木骨的洒金扇子,翩翩跨过门槛。
医馆里的病患看见他,纷纷打招呼。
“孟师爷早啊。”
此乃西河县另一名人,县衙的孟师爷。别看他长得秀秀气气,却有满肚子古灵精怪的主意,人称“小诸葛”,他一来就帮着县太爷收拾了当地的豪绅恶霸,很快助顾子渊坐稳官位,收服了民心。尽管如此,孟师爷却不像顾子渊和苏扶桑既有名望又受人尊重,而是让人又爱又恨。
撇除他实在是纨绔败家的原由,只因他还有个好男色的毛病,县里长相俊俏的公子小哥,多多少少都被他调戏过,拉拉小手摸摸俊脸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
“早啊早啊,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真的好早哇……”孟师爷点点头,清秀的脸庞挂着纨绔子弟的笑容,一双狡黠的黑眼睛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西河县首富杨大户的千金、杨小姐的身上。
杨小姐赶紧别过头,装作没看见他。
孟师爷却双目一亮:“哟!杨小姐,您又又又——阿嚏!”他“又”了好几个字,打个喷嚏揉揉鼻头,这才把剩余的半截话吐了出来,“又来看病啊?”
杨小姐不情不愿转过身,别扭地向他福了福身:“孟师爷。”
孟师爷伸手要去扶她:“别别别!小姐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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