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司从旁回答:“靳正雷从不去正规医院看牙,我们找到旺角一间无牌牙医诊所取证,那位医生为了多赚钱,每次症病后都会销毁病人记录。”
美若记得十多年前,樱桃街有一位黄医生,曾经诓骗她倒第二次牙模,令肉疼家用的七姑在诊所暴跳如雷。
她有大笑的冲动。
组长咳嗽一声,继续劝说:“现在最新的dna鉴定技术已经证实可以运用于刑事案件,我们计划将尸体的组织样本与詹小美的血液样本送去美国进行比对。詹小姐,希望你能继续提供援手。”
――“阿若,想我死,记得一定要确认我的心跳与呼吸。”
美若阖目,缓缓开口:“我早已说过,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知你们。”
“难道你不想确认他的生死?”
他那样的人,绝不甘心被困于牢笼十四年,那么,他甘心死于枪火?
美若理不清混乱复杂的心绪,良久后答:“我会劝说我妹妹。”
詹小美拒绝:“他们害死我爹o,为什么要帮他们?”
美若沉默。
詹小美大哭:“你也和他们一样,爹o死了,你居然没有流泪,一滴泪也没有!”
“小美。”美若哽咽,“……我不信他会死。我还有一丝希望,一丝。”
小美瞪大泪眼。
她第二天止哭,乖巧地和美若去抽血。鉴定科的女警安抚她,她不理,只是紧紧抓着美若衣袖,美若回抱她。
组长道谢,美若摇头,“希望有消息早日通知我们。”
鉴定科的警员进来汇报,听见那一两声耳语,她不由全身发冷,寒入骨髓。
她问:“我妹妹是ab血型?”
小美点头,“学校做身体检查时就知道了,我是ab型,梅琳是a型,宝儿是b型。家姐,你什么血型?”
“a型。”美若强笑。“小美,你出去一下好不好?我还有两句话和这几位叔叔讲。”
小美讷讷点头。
美若等女警送妹妹出门后,语声急促道:“你们不用再做dna比对了,靳正雷是o型血。”
组长眼带疑问。
鉴定科警员解释:“父母任何一方是o型血不可能有ab血型的子女。”
“即是说,詹小美并非……”有人惊愕。
美若笑容干涩。“大概……不不,确定不是。”
回到薄扶林,她独坐在房中,拨打电话:“小舅,小美真正父亲是谁?”
詹笑棠发飙:“我怎知道?反正不是我!”
“你一定知道**,阿妈最亲近的人是你!”
“阿若,电影公司连续多日被商业罪案调查科清查账目,四周围都是记者。我已经忙到一头烟,没有空闲和你回忆旧事。”
“是那个姓李的?阿妈曾经打算嫁他,和他去新加坡。”
“……我真不知是谁,她没有讲过。或者,她自己也不清楚。”詹笑棠叹气。“当时那样乱,她又疯疯癫癫。”
美若掩住脸,泪从指缝间溢出来。
“这些天,我一直发恶梦。”她对章博士讲,“梦里阿妈大笑。”
“和那时在医院走廊听见的笑声一模一样,嘲讽,得意,疯狂。”
她面上湿滑而不自觉,章博士递给她纸巾。
“那天,她笑完,走出来问我,‘阿若,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他们有了孩子,他的孩子。我好艰难才找到一线理智,说‘都好’。”
“无人明白那一天对我来讲,意味什么。”
章博士平静道:“我明白。你最先认识他,救了他。你将他视作平辈,甚至是你的归属品。收养人对于被收养者,往往会产生一种保护和占有心理。那天开始,你们关系转变,你感到被他背叛。”
美若泪如雨下,“他伤害阿妈,伤害我。阿妈恨他,也恨我。所以,她骗了他,也骗了我,又伤害我,令我加倍憎恨他。”
“我劝他娶她,给小美一个父亲,不要像我一样。天知道我有多艰难……”她泣不成声,“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你希望分辨出谁最无辜?”章博士握住她的手。
“分辨不出。”她笑,像锯齿滑过玻璃,嘎嘎地响。
“那样只会让你崩溃。詹小姐,一切已经过去了。”
她摇头否定,过不去,在她心坎上。
圆玄寺山门外,他为她抢头炷香;观塘老楼下,他迎上她手中枪管;医院产房外,他一支接一支吸烟;半山新宅子的门廊下,他静候她从门后现出身形。那一双双欲语还休,盛满无奈和歉意,痛楚的眼睛,在梦中凝视她,伴着阿妈的狂笑。
“……他,”章博士挣扎,“靳正雷先生,是我开业以来第二个病人。”
美若凝泪,抬眼看她。
章惠山缓缓道:“他,他同样痛苦。令人欣慰的是,同时,他意识到痛苦源于他的行为。他有自省,也痛悔。他最后说,欠你良多,下一世再还。”
美若表情呆滞,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那样说?”
章惠山点头。
“欠我良多,下一世再还?”她全身瘫软,“我不信他会死。……我本来不信的。”
美若抚摸指间两只钻戒,一只维恩的订婚戒指,一只是靳正雷的礼物。
那年生日,他们去半岛扒房吃西餐。那样一个粗人,什么也不懂,还请了人拉小提琴,又带她去游船河,吹海风。今年生日,他是否也打算带她去新界数星星?
他说“恐怕没……”,是说“恐怕没有机会了”?
所以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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