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已经被祁征云斩断, 陆攸用好不容易解放出来的双手抓住了一根触手, 像在飞速行驶的车子上抓着扶手, 感觉到触手上面的鳞片紧紧地闭合着, 以免锋利的边缘割伤他的手指。被自己身上血液的腥臭味薰了一路, 陆攸的嗅觉早就死了, 现在却好像又闻到了祁征云身上海水的气息——相似的水腥气,井中女鬼贴到背后时他只觉得毛骨悚然,此刻在这股气息的包围之下却开始安心下来。
树林这样的环境对体型庞大的生物而言不太方便, 祁征云大概也不适应在陆地上使用完全的怪物形态活动, 一路走一路撞树, 搞得枝叶泥土乱掀、鸟兽四处逃窜,经过之处声势浩大, 要不是那井中的黑水似乎无法涌出空地的范围, 早就循着动静追踪过来了。
陆攸猜想他的力量肯定尚未恢复, 或者就是在通过井口来到外面的时候被加上了什么限制, 所以一直没有变化为更方便的形态, 也没有干脆将挡在面前的树木一口气推平, 就这样左撞右撞地前进了好一段路,似乎确定不会有危险追上来了,这才逐渐慢下了速度。
陆攸听见了湍急的水声,应该是连日暴雨而涨水的山中溪流。祁征云沿着溪边又行进了一段,找到一块水边比较平坦开阔、有树冠遮雨的碎石地,将陆攸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陆攸双腿发软,触手缠在他腰上,扶着他直到他站稳才松开。雨势越来越大了,不断有豆大的水滴从枝叶缝隙间落下,周围一片漆黑,突然有道光线穿透黑暗,在被风吹得斜飘的雨丝中形成了一道光柱。尽管没被照到脸上,陆攸还是被晃得眯起了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亮光,看清了光线的来源:是一个前面玻璃碎掉一半的手电筒,被触手前端缠着举了起来。
……难为祁征云在刚才那样的忙乱中还记得捞了个手电带走,让陆攸和他此刻的重逢不至于在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漆黑中进行。他绕着陆攸从左边转到右边,找到一处合适的石块缝隙把手电筒c-h-a放好,然后就一边发出那种鸟鸣般的急切声音,一边所有的触手都伸了出来,争先恐后地要往陆攸身上搭。
陆攸刚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浇在他身上的那股血液腥臭缭绕不散,被雨水冲刷淡去了一些,但依旧令人作呕。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光看手就能猜到他现在的模样有多凄惨,一边避让着祁征云的触手,一边在溪流和风雨声中扯着嗓子冲着他喊:“你让我先洗把脸!”他已经忍耐了几个钟头,实在忍不下去了。血水流进他眼睛里,带来的是好像洗澡时进了肥皂水一样的刺痛。
祁征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陆攸几乎能看到怪物脑袋顶上冒出来的问号。然后它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伸着触手来抓他,拽着他的衣服想让他脱下来。陆攸知道祁征云只是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他肯定还没急迫到想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的程度,大概被他身上的血迹吓到了。“我没受伤!这都不是我的血!”陆攸以为它没听清,不得不再度提高了声音,“你别再扯——”
祁征云的触手就在他这么说的同时一用力,“刺啦”在他衣服上撕开了个大口子。双方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紧接着那些触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落地往两边一分,彻底将陆攸身上这件悲惨的衣服变成了几片破布。然后一半触手抓着陆攸开始仔仔细细地摸他,另一半卷住那些破布中最干净的一块,浸到水里去搓了搓又捞起来拧干,拿过来当做毛巾给陆攸擦脸。
陆攸被推得脑袋不住后仰,示意性地挣扎了几下让祁征云把他放开,都没被理会,伸手想自己把布拿过来擦也被推开,刚刚被护着一路过来而升起的柔软情绪终于都变成了抓狂。祁征云将他从头到脚摸了几遍,把他经过之前那番折腾还幸运留在脚上的鞋子也弄掉了,发出的鸣叫声则愈发急促——本来陆攸应该能从这声音里听出他要说什么的,但因为这次投放对象的所谓“人物设定”,此刻听在耳中就只是一堆乱七八糟、吵得人头大的噪音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攸把祁征云锲而不舍想摸他脸的触手推开,冲着大概是它脑袋的那个位置大喊:“我这个身体的脑子有点问题——”好吧,这样说听起来怪怪的,不过也是事实。结果祁征云的反应却是缠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压到下面去排除了阻碍,另外几根触手伸过来,带着焦虑的情绪开始摸他的喉咙、摸他的嘴唇,s-hi漉漉的蹭了陆攸一脸溪水,蹭得陆攸想张嘴咬他。
陆攸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有语言理解障碍的人,常常自己说话也会说不清楚。脑子里想的是一个意思,说出来就变成了错乱的音节……他回忆传输的资料,发觉这个投放对象确实从未开口过:他和那个更早被献祭的女孩从前只通过表情、动作和写在地上的文字——确切来说是一些歪歪扭扭的鬼画符——来进行交流。
……不会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在祁征云听来却是些混乱的呻|吟吧?
陆攸闭嘴不出声了,也不再挣动,一边任凭那些触手检查他,一边使劲皱起眉头瞪着祁征云,试图表达出不满。过了一会,祁征云的动作中透出迟疑,慢慢地停了下来。他似乎终于确定陆攸没有受伤,在犹豫片刻后总算又将他放回了地面,触手前端曲起,在陆攸嘴唇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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