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向对方,杨聪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勺子,忍住了眼底的泪。从这以后,他明白自己将会离开很久,或者是三四年,或者是五六年。一个决定,背后是千千万万个选择,以及他暂且不可说的隐秘。
“谢谢叔叔!”他故意笑得开心。
杨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既然选好了……好好学习。”背着杨聪,他找了很多资料,那所在中京的传媒大学环境很美,师资力量出众,曾出过不少有名的演员、导演或编剧,因而每年的分数线居高不下。尽管每年的形势都在变,他仍旧希望小孩能如愿以偿。
不,不是小孩,他要学会正视对方,并非带着有无血缘或者年龄大小的偏见,而是区区养育的许多年,不代表他能蔑视一个正在逐渐成长的人。
他觉得自己像无数普通的家长之一,他就是。
可杨聪不要他这种自觉。
隐隐咬着后槽牙,说出“好啊!”这一句,杨聪有些泄气,不再抬头,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没什么刺的鱼r_ou_。
坐在对面的这人什么也不清楚,还不到时候。
不能坦白。
……
高二是一个分水岭,对一中的学生来说,选择文理科相当于定下了他们以后要走的路,起码定下了一大半。杨聪宿舍里的其他男生基本都选了理科,所以新学期一开始,就搬到了另一栋宿舍楼。至于选了文科的杨聪还留在那里,五楼,每晚在阳台能看到星星的高度。
文科班上的女生很多,大多文静,墙角也多了两个大大的书架,是班主任的想法。他往里面装了许多名著,也有供学生放松的杂书,杨聪找到了一本诗集,走在路上看到了花,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个叫珍黛妮沙阿的诗人,写了“尽管这别离仅仅两天,却使我如此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又直白地诉说着爱情,说“对你的每次爱恋都使我那样新鲜,对你的每次思念都使我心神不安。”她总在不安的情绪里,爱着对方,却甘之如饴。杨聪不了解她,仅仅喜欢她写诗的方式——但不爱懦弱,他是个按部就班、有计划的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杨昇。
谁叫他是洋葱j-i,ng呢?心藏得深,那股令人流泪的味道却很容易散发。所以要谨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在杨昇误以为的叛逆期内。
不过,世事难料,总有些计划外的事情发生。杨聪升高三的时候,卤菜店的生意很好,木头徒弟也渐渐上手,几乎可以独当一面,杨昇逐渐考虑开起分店的事情。只是寻找过程里,暂时没什么适合的店面,反倒遇上了一个很热情的老板,想要给他介绍另一半。
“我侄女刚从香江回来,学历虽然不高,但人很能干,长得也漂亮。”老板穿一身带花的裙子,挽着长发,笑起来时眼角有许多皱纹,“就吃一顿饭,做朋友也好啊。”
从前杨昇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对旁人没兴趣,尤其是找伴侣。但最近,他做了很多奇怪的梦,记不太清楚,开始有些无端的烦躁。当听说有人想安排他相亲,杨昇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却咽下了已经到嗓子眼的话,换成了一句“我考虑一下。”
当晚,他犹豫很久,最终拨通了杨聪的手机。那是之前给对方买的,没什么别的功能,也就用来通话。杨聪一直接得很快,也许就放在手边,说话时似乎有了点鼻音:“嗯?叔叔?”
杨昇顿时忘了一开始要说的事情,问道:“感冒了?”
杨聪摸了摸杯壁,还很烫的冲剂冒着热气,有股难以言喻的气味。“不要紧,很快就好了。”他很可怜地说着。哪怕是小妖怪,也敌不过层出不穷的病菌。
成年后也许会好些吧。
“周末我去看你。”听他状态还好,杨昇暂时放下了担忧。
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杨聪一惊,急忙起身去关窗。回来时,便听到杨昇支支吾吾地开口,脚步顿时滞住了:“相亲?”
杨昇不知怎么心虚起来:“对,别人介绍的,你介意……我给你找个婶婶吗?”若是杨聪说不情愿,他就立即拒绝好了。
然而,过了很久,杨聪才用很飘的声音回答:“我要亲眼看看。”接着是翻动日历的声响,“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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