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语气中颇有自豪之意:“那时候我就能把你和小黏猫分开。”
貔貅不合时宜地更加羞赧了, 这不像是在生死别离,更像是普通的母子小聚,在话家常谈论十几年前的糗事。温情脉脉,叫人流连。
“你中间消失了十年时光,我还在想,是不是班班太强势把你挤走了。好在你还是来了,而且看样子也是长大了。”
“你从小到大都从不主动亲近我,总是沉默寡言,也不跟我要这要那。班班和你完全不一样,他一看到我就撒娇,嗲起来恨不得盘到我怀里让我揣着走。如此明显的区别,我一个当娘的怎么会看不出来。”
辛氏牵着他往外走:“你现在是好多了,我拉着你,摸你头,你也不会拒绝。”
貔貅晕晕乎乎被她牵着:“你不怕我害你儿子?”
“你要是欺负他,以他那个娇气鬼的性子,怎么会不来跟我告状。而且……你不也是我儿子?”
那是因为他一开始不敢,后来又被我哄住了!而且谁是你儿子啊!我都三百多岁了你才不到四十岁。女人,你真是异想天开!
貔貅任她拉到门口,心里头又酸又涩地:“那你之前,都是……”
“我怎么对班班的,我就怎么对你。就是你一直不肯跟我多说话,我才一直不来打搅你。”辛氏老怀欣慰,“如今你回来找我,还让我避走,我才知道你心里也是把我当娘,顾怜我的安危。今天不跟你多说说话,以后就没机会了。”
为人母者极力克制自己想和鲜少亲近自己的儿子说话的愿望,催促他往前走:“马车就在偏门备着,你上了马车直接走,不要管我,照顾班班,他还小……”
说话间,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出现在面前。
辛氏眼泪汪汪牵起貔貅的手拉他上马车:“孩子,此去多高山大漠,路上多加小心,听外祖的话不要以身涉险。”
她“孩子孩子”一通叫,眼眶都红了:“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貔貅到了马车跟前,又看清了“这家老小都在受皇帝猜忌”这个残酷的现实。他那朵于绝境中看出的花苞直面现实,迅速枯萎了。
强制自己关闭了温情模式的貔貅才不浪费时间跟她依依惜别,自己一脚踏上马车,出其不意拉住辛氏,一把将她提上马车塞进车厢:“上来吧你!”
他快快活活抢走车夫的缰绳,一个跃迁翻上马背,潇洒一扬缰绳:“老实待着,我送你去你娘家。说了你走就是你走,跟我叽叽歪歪些乱七八糟的没用。”
他一撇嘴,心脏酸胀得可以绞出梅汁来——原来我在这个女人心中,也是有一个单独的位置的啊。我也不全然是在鸠占鹊巢,偷窃并享用本该属于别人的疼爱与维护。
下一刻,他又一个拐弯踏出王府小门,心硬如铁状恐吓企图从马车上下来的王妃:“老实点呆着,你是想在大街上闹大了,好让皇帝以为我们滇王府畏罪潜逃吗?”。
话音刚落,貔貅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前脚刚说完畏罪潜逃,一支银甲军队后脚就浩浩荡荡出现在他们前方必经之路上。貔貅遥望四周,就见密密麻麻的建昭守军如黄蜂一般从四面八方而来,将王府围拢成c-h-a翅难逃的禁院。
辛氏和貔貅这两个强势惯了的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哀叹。
王府被限制出入了。虽然没有被查封,不过依照另外几家牵扯进舞弊案的高门府邸的现状来看,只要滇王一松嘴承认点什么,滇王府也就要步上被查封财产的后尘了。
再往后,便是株连亲眷,轻一点的贬为庶人,严重一些的发卖为奴或是充军。
偌大的家族再怎么风光无限,在绝对皇权下倾倒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王妃和貔貅都走不掉,只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貔貅拨弄肥嘟嘟的胖鹌鹑:“既然现在你知道我不是班班,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本意是想把你送走,要是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便挺身而出进宫面圣,威逼利诱吓住病秧子皇帝,把你相公弄出来。”
他啧啧道:“没有退路之时,我自有我的办法叫皇帝害怕。左右要是皇帝想让你们死,不搏一搏也是迟早要把命交出去的。”
辛氏没想到皇帝动手那么快,心下怀疑皇帝如此铁血凌厉手段,怕是真要赶尽杀绝,很是手足无措,坐在椅子上一口接一口地抿茶水。貔貅垂着眼眸给她续茶。
“你不要乱来,”王妃无j-i,ng打采倚靠在椅子上,“万一被陛下发现你是鬼婴,怕是要找道士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啥玩意儿?
貔貅怀疑王妃的脑中全是洞。
王妃好言相劝:“既然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没有在班班出生之前忘却前尘化作无知婴儿,就该是你与我们有缘,合该惜命,不要去以身犯险。”
民间“投胎”一说流传极广。百姓们认为一个人的前世与今生的记忆相交接的地方,就是在母胎之中。婴儿们带着记忆进入母体,再出生时,已是前尘尽忘,记忆化作一张白纸。
而婴儿出生时若未忘却前尘,便是伴有前世记忆的鬼婴未能离开,随着婴儿成长,他将会伴有两套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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