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绞着手儿,轻松笑道:
“那个局长呀,不就是焦德利的爹么。多亏少湖帮忙引见,我给他讲了一堆大道理,他没话说了,只好放你出来呗。你放心吧,一切都好好儿的,不会再有事了。焦德利那个坏家伙,只好便宜了他。他……他害得你这样。”樱草嘴角略略抽动,有些要哭出来的样子,旋即又笑了。
天青凝视着樱草,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再迟钝也知道事情绝不像樱草说的那么简单,一个女中学生,能讲什么大道理把一个公安局长说得哑口无言?这里头不知有多少心血,多少坚决,多少努力,还有多少委屈。阳光下的丁香树,绿叶满枝桠,樱草就站在这片绿荫前面,脸颊被阳光映照得红粉粉、汗津津的,丝丝刘海下,一双圆眼睛泛着盈盈水波,黑亮的瞳孔里,全是他的影子。初夏的空气是这样澄明,整个小院里,都有一种无声无息的暖意在弥漫。
好想抱紧她,好好疼她,再也不离开她,他会生生世世,用尽自己的生命去爱护她……千百句话拥塞在他的心头,哽在他的喉咙里,最后只化成几个字:
“多亏有你,樱草。”
“没事就好……”樱草仰着脸,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她本来有那么多的话要对他说,此刻又觉得,不必说了。面前的他,望向她的眼神,满满的全是珍爱,深切的热烈的,一刻也不舍得离开的珍爱,这不会错,绝不会弄错,此刻她终于清楚地知道,再也无须挂虑他心里有没有她,爱不爱她,世间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他这般心里有她,全心爱她。她不知道与他这样对视了有多久,只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滞下去,直到天长地久,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不复存在,她轻轻伸出手来,恍惚地想要拉住他的手:
“天青哥,我……”
“师哥,怎么,还在这儿谢恩哪?”
堂屋门帘掀起,师父,师哥,师弟,师叔师婶,一大家子人都涌出来,笑mī_mī地瞧着他们两个。樱草抿紧嘴巴,掉转了身子,满脸红晕。天青抬起头,激荡的心潮长久不能平复,他一把揽过挤到他身边的竹青,拍了拍他的光头,说:
“你们,全都是我的大恩人!”
☆、第十二章红鬃烈马
时光过得真快,一转眼又是暑假。樱草的初中学业已经结束,成绩优异,等到再开学,就是个高中生了。朱妈她们都觉得五姑娘很神奇,若像戏里唱的那样,女子也能参加科举的话,五姑娘准能考个女状元。
不过这个夏天,五姑娘发生了一些特别的变化。比方说,她忽然迷上女红了。以往最喜欢爬墙上树的野丫头,现在天天钻在裁缝金翰才院子里,不知道在跟他学什么手艺。
“……蟒是大礼服,上朝、点将穿的;帔是常礼服,家居穿的;马褂是出行穿的;靠是打仗穿的;箭衣、褶子都是内衣,或者便服,对吧。”樱草拿个记满笔记的小本子,认真地对照着一箱子老旧卷轴上画的图样。
“大体上是吧。细分起来还有很多说道儿。好比箭衣和褶子都有很多种,用场也不同。”
“我猜猜看……硬褶子冬天穿,软褶子夏天穿吗?箭衣呢,那是前清的制式,肯定是清朝戏才穿的。”
金翰才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呵呵地笑了:“这错大了去了。你哪回看戏里随着季节变化换行头?跟朝代也没相干的。行头是按身份和场合穿,像《九龙杯》康熙,别看他是满人,只要是家居的皇帝,就得穿黄帔;《神亭岭》周瑜,武人出行嘛,就得穿箭衣马褂。戏里的规矩大啊,男女老少,文官武将,秀才员外,丫头婆子,都有各各不同的行头,‘宁穿破,不穿错’呢。”金翰才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孜孜不倦的五姑娘:
“女孩子家家,又不是唱戏的,怎么喜欢咂摸这个?”
金翰才的祖上,在前清宫里当差,归升平署,专管戏衣的,时至今日,家里仍收藏着成箱的图样、文档、衣料和行头。金翰才有不少亲戚都是戏班衣箱师傅,还有的开着戏衣庄,他自己呢,倒是凭着精熟的手艺,被聘在林府,成了他家的私房裁缝。他带着几个徒弟,住在林府东南边一个跨院里,合府上下几百口人,针线上的活儿都归他们师徒几个。平日倒也不忙,乐得跟热心求教的五姑娘聊上几句。
“多有意思啊。每回我看戏啊,都特喜欢看戏台上那些漂亮衣服,颜色,花样儿,形制,都那么好看,那么多的学问。”樱草开心地翻着金翰才的图样:“不过呢,喜成社的行头,可没有您这儿的好看,您瞧,这件团龙蟒的纹样,多么威武,社里那件,差不多的龙,瞧着就没有这个精神。”
“班社里的东西,那叫官中,什么人都去用的,哪能有什么好东西。”金翰才自得地笑着:“就算现在最红的角儿,他私房的东西,也没有我收着的好。改天我拿几件真家伙给你看,那龙的鳞片,都是一片叠一片,立着的,真龙一样,这样的绣工,民间哪里有。用的金线银线,是成色最好的真金白银打成的箔、手捻成线,绣出来的东西,沉实、气派,一件平金大龙蟒,十来斤重,穿出来那大方劲儿,嚯。”
“那么重,穿出来怎么唱啊?”
“好角儿自然会唱。”
樱草想着自己的心事:“好角儿是得有好行头配。”
“是啊,行头不能帮人唱戏,可是好行头能让一个好角儿的光彩,更增三分。”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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