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昨夜想必睡得很好,今儿也起得早,这会子正跟姑娘们一起做针线呢。”玉兰说道。
莫非真转了性了,居然很有闲心做针线?自己故意送她几个粗手粗脚的下人,不过是立一个下马威,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该看得出来。
莫非这位外甥女竟是个傻子,或者心思太深,明明瞧见还是装作安分守己?
顾大太太莫名有些不安。
*
顾大老爷经过一夜安眠,身心都得到满足,他到底没有眷恋在薛姨娘的温柔乡里,依旧起得很早,并立刻将顾明勇叫来书房。
可见顾大太太着实误会了他,大老爷是个干大事的人,儿女私情与他不过是佐酒小菜而已。
他敲着桌子问道:“你这回接宁儿回来,所见赵家究竟是何光景?”
顾明勇便将自己所见所睹都告知父亲,连同赵寻宁一路上的斑斑劣迹——不知怎的,这些话他不愿意对他母亲说。也许是潜意识里知道顾大太太素爱斤斤计较,不会轻饶了赵寻宁;而大老爷就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他既为赵寻宁的态度感到不忿,又不愿她受到过多的严惩——顾明勇自己也说不上是处于一种什么心理。
顾大老爷果然不在意——虽说自己的仆人被人呼来喝去,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关心起另一个话题,“照你说来,宁儿一路上要这要那,买东买西,恣意得很?”
顾明勇忙道:“可不是,稍稍不如意,宁可扔掉再买,丝毫不肯屈就。”
“她用的都是自家的银子?”顾大老爷在后半句加重了语气。
顾明勇愣了一愣,“是啊,怎么了?”
仔细想来,赵寻宁虽然要求甚多,颇难伺候,但的确不曾向他张口要过银子。
“她哪来的银子?”顾大老爷又强调了一遍。
顾明勇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在银钱上揪着不放,想了想说道:“赵家总还有些体己吧。”
顾大老爷却陷入沉思。
别人不清楚,赵家的经济他这些年一直在留意,他那姐夫赵之桓一向是个大傻子——不知道姐姐怎么挑中了他——为官倒是颇有清廉之名,收入却不过尔尔,旁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这位姐夫为官数载,却还是两袖清风,最后连乌纱帽也丢了。
赵家所有的资财,就只有他那位先姊留下的产业,如今也都在顾家人手里,那赵寻宁一个孤女,是如何过得这般富足的?
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顾大老爷又想起自家二弟写的那封密信。
信上说起昔年废太子一事。昔年圣上卧病不起,废太子萧据起篡位之念,率部众谋反,所幸天威浩大,邪不压正,最终果以失败告终。萧据废为庶人,不久后郁郁而终,其亲近者亦无一幸免,太子太傅魏贤玉更是被满门抄斩。
时过境迁,照说此案该石沉大海,最近京中却有闲言传出,有道萧据昔年曾私自藏匿一批财宝,作招兵买马之需,岂料尚未派上用场便人头落地,这批财宝亦不知所踪。
顾二老爷做翰林院侍讲,对这些秘事尤其感兴趣,他甚至推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批财宝的下落只有赵家知道——毕竟赵之桓就是当年那位魏大人的得意门生,萧据一脉俱受株连之祸,赵之桓却因清名在外而得以保全,只革去了官职,要说宝藏的下落,自然是他最有可能知道。
顾大老爷心动了。
他自然不敢奢望将宝藏全部据为己有,但若查出这件事的下落,非但能在圣上及几位王爷面前邀功,说不定还会得到一笔不小的赏赐,官复原职更是小事一桩。
真是名利双收。
换了谁谁不心动。
自然,兹事体大,在未有确凿证据前,顾大老爷不会轻举妄动,以免惹祸上身。
顾明勇见自家老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嘴角又似笑非笑的,举止甚是怪异。
怎么自从赵寻宁进了这家门,人人都变得古古怪怪的。
顾大老爷察觉到儿子的视线,自知失态,便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这里自有分寸。”
顾明勇本来想将赵寻宁行医治脸的事告诉爹娘,想一想,还是算了——那女子行事本来就乖僻非常,自家父母又最厌这些神神叨叨的,还是不必找麻烦了。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怎么回事,自己好像在好心替赵寻宁遮掩似的——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
顾明勇来到后院屋子里,几个姊妹们都围在一起做针线,却很明显地分成两派:顾睇、顾瞟和顾盼是一派,赵寻宁自成一派。
他那三个亲姊妹,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小团体,一根针也插不进去。她们围成一个圆,密密地说着话,眼睛一些儿也不向屋子另一端瞟。
赵寻宁明显被孤立了。
她似乎也不甚在意,一个人自得其乐地在绷子前飞针走线。时而唤道:“半夏,递针。”一忽儿又说:“玉竹,要那卷鹅黄色丝线,那个颜色鲜,又不打眼。”
赵寻宁明显不擅长刺绣,动作很是笨拙生疏,可是她做得很认真,一丝不苟。
十四岁的女孩子,容颜端宁静好,安稳坐在窗前绣花,任凭阳光流泻,实在是很好的景致。
顾明勇莫名看得眼眶有些湿润,同时暗怪自己姊妹太过无情,他知道女孩子之间很轻易产生仇恨或友谊,但都是一家子亲戚,何必做得这样绝。
新学者总是容易出状况,只听“哎呦”一声,赵寻宁指尖被细针戳破,一粒殷红血珠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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