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孙氏一边吩咐下人去打水来,一边往屋里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孙氏见了顾老爷坐在屋里,倒是一愣,忙笑道:“老爷是来看欄姐儿的?她今儿个好得多了,还能下地了……”
顾老爷勉强应付了两句,随即沉下了脸:“——我问你,何姨娘是怎么回事?”
孙氏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回事……哦。不过就是失足跌死了嘛。”
“人没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发现?在池子里泡了这么久……你还叫人去捉鱼来……你这主母,就是这样当的?”
“怎么又和什么主不主母的扯上了干系?我当时可是在京郊呢!”
“那也是你平日理家不力,从上到下一团混乱,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老爷这话我可不认了。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我不在家,可老爷不还在家呢吗?你不也是一样,什么都没发现吗?”
“放肆!孙家就是这样教你做人媳妇的?丈夫训话,你还敢顶嘴?”
“我如何不敢?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怕是老爷当时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得忘了罢!”
“你……你……”顾老爷只觉自己额上青筋暴跳,论起口舌来,他一向不是女人的对手。正要扬起手来给孙氏一个巴掌时,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来了什么,不由阴阴地笑道:“你在京郊又如何?七丫头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你又做到了什么?”
孙氏登时脸上失尽血色,怔了好半响,才突然尖声骂道:“顾文远——你是不是人——”
顾老爷大获全胜,也不去理她,只冷笑了一声儿。转身出了屋子。孙氏气得手足发抖,一个人呆呆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开始抽泣起来。
“母亲?”一道细细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孙氏止住了哭,抬头一看,见顾七正扶着门框站着。
孙氏腾地跳了起来,几步走上去,道:“怎么又起来了!当心再着了凉……”
顾七灰败没有生气的眼神在她脸上转了转,想说什么,终究改了口:“我二姐呢?她怎么不来瞧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了——自从顾成卉证明了自己清白之后,顾成华就日日都泡在老夫人身边。这里头原因,孙氏也不是不懂:她回来便是为了走官的,无论是人脉上还是财力上,都要多多仰仗老夫人、甚至安平侯府。如今莫名其妙诬陷了一回庶妹,顾成华光是赔不是可还不够,总要多在祖母跟前露露脸,赚些好印象弥补弥补……因此在自己亲妹妹身上,便疏忽了。
但是这话却不好对七丫头说……孙氏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只道:“华姐儿今天才来瞧过你一次,你当时还睡着……因此不知道。我给你准备了些养身子的汤,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我这就叫来给你喝!”说罢就要出门叫人。
孙氏脚步走到门口,却听身后顾七幽幽地问道:“她今天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晨与众人送走了顾明松以后,孙氏又去跟老夫人请过安,回院子时顾七便已经醒了,还在地上走了走。自那以后,顾七就一直没再睡过……孙氏想了想,笑道:“可不就是今天清晨时候!我去二门口送大哥儿去了,走的时候你还睡着。华姐儿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顾七面上浮起一层惨白的笑意来,她望着孙氏轻声道:“母亲去叫汤罢。”孙氏朝她一笑,忙走了。
回到屋里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顾七无声地笑了。
今天清晨?顾成华来看过她?
今天清晨的时候她趁着院中无人,强撑着身子,去了关月山居!顾成华若真的来过,怎么会不知道她不在屋里,又怎么会不告诉孙氏!
“……吃醉了,漏打了一更,实际上已经三更了……”顾成卉那让她浑身难受的柔柔声音。又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
如果自己被掳走之时真的已经是三更时分,那害自己的人——就是冯立了。
与她亲哥哥、亲姐姐联手,原本要抓顾成卉的冯立。
顾七脑子一阵尖锐的疼,她死死咬住嘴唇,推开了屋里的窗户。眺目望去,秋日的天空显得十分孤凉,几片萧瑟的落叶被风裹动,盘旋着落在窗棂上。
几片灰白的云从天空的这一头,缓缓地飘到了那一头……可孙氏的汤,依旧没有来。
顾七冷静了片刻。走出了屋子。往茶水房走去。她原先身边的丫鬟自从出了事以后。除了一个碧桃死了,其余都被孙氏处理了,身边一时还没有补上新的大丫鬟。不过是少了四个人,这个她住了多年的旧院子里。却已经显得别样清清冷冷。
茶水房里的一个小丫头,冷不丁见了她来,慌慌张张地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姑娘可是要汤?劳您再等一等,方才炉子熄了……”
“我母亲呢?”顾七问道。
小丫头面上现出有些无措的神色来,不过口齿依旧清楚:“方才太太也来叫汤,不想却被正明居里来的一个妈妈给叫走了。好像是什么人来了,急得不了……太太嘱咐我一会儿拿了汤给您,顺便同您说一声呢。”
顾七的目光冷冷地在炉子上转了转,又看了一眼那小丫头。这才发现她生得不错:大概六七岁的年纪。一双清凌凌、水汪汪的笑眼睛,与顾七往日倒有三四分相像。只是她身上却还带了一种单纯稚嫩的气息,好像强光一般灼伤了顾七的眼睛。
“你叫什么?”她轻声问道。“回姑娘话,我叫四蛮。”那小丫头答道,口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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