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眼神充满眷念,眸底隐着倦色,清瘦,疲乏,慵懒,那模样,像个十足……病人。
只是,她的全幅身心,都在腹中胎儿上面,孩子已经足月了,随时都有可能临盆,却又迟迟没有发作的动静。杜之衡说,她要适当多走动,她就成日屋里屋外地走啊走的,着急着想把孩儿早点走下来,生怕过了日子,久留腹中,有何不妥。
而且,裴煊隐藏得太好,在她面前,总是一副龙精虎旺的模样,缠着她求欢,这后头两月,腹中胎儿渐大,怕动了胎气,才消停了,且还常常一副欲求不满的神色,抱着她耳鬓厮磨,解解馋。
她哪里想得到,他已经病得快要撑不住了!
那天夜里,临产的阵痛终于发作,她向来体健,身量也不矮,生个孩儿,也算顺利,痛了一夜,第二日凌晨,便顺利地诞下一个男婴,胖乎乎的,足足有八斤重,母子平安。
女子生产,福厚的,喝鸡汤,命薄的,见阎王。夜长欢觉得自己也算是福厚之人了,产后虽虚弱,浑身无力,但心中却欣慰,喜不自禁。
裴煊进来,抱起那襁褓,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久,笑得好傻,一会儿又俯身来抱着她,不停地说爱她。
也像是高兴疯了。
“不要吵嘛,我想睡会儿。”夜长欢被他那念经似的唠叨,吵得不耐。
“那我也睡会儿。”
裴煊顺口应着,就和衣往她身边躺了,又把那襁褓放在臂弯处,垂眸看了看,才闭眼入睡。
夜长欢以为他说的,睡会儿就是睡会儿,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昨夜努力生产,裴煊在外头,也是守了一夜,想来也累了。
当时也没多想,便跟着闭目养神,不觉亦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孩儿在睡,裴煊亦在睡。
等孩儿醒来,饿着哭闹,裴煊还在睡。
等那日过尽,暮色渐浓,掌灯上来,裴煊还在睡。
夜长欢这才伸手去推他,推着推着,才意识到没对,那人只有微弱鼻息,却没有任何知觉。
她一声尖叫,从胸口喊出来,却是喑哑抽气,出不了声。浓浓的恐惧袭来,将她劈头盖脸裹住,浑身战栗,如坠深渊,沉寒潭,万劫不复。
☆、不惧
那一夜,夜长欢如一只惊弓之鸟。
叫不醒裴煊,她惊吓得刹那失声,喑哑着声音,冲着虚空喊了半响,终于出了声,把哑奴喊应了,进屋来。然后,她就挣扎着,不顾那产后虚弱与恶露不止,要穿戴整齐下床去,进宫请御医来看。
此时此刻,放眼整个玉京城,只有宫里的御医,能够让她有信赖之感。
哑奴看得着急,又不知该如何劝阻,只得把柴胡叫过来。柴胡机敏,赶紧去隔壁杜宅把杜之衡给请了过来。杜之衡过来,也不敢用他那半吊子医术乱诊,几句话把夜长欢稳住,安定在床上躺下,然后便匆匆出去,也不知是去哪里找的人,也不知是用何种方法,竟然把太医院首正给拽了过来。
太医院首正,代表着御医的最高水平,翻了翻裴煊的眼睑,听了听脉象,又问了些平日征兆,银针问穴刺探一番,然后作了个大致判断,说是心脉受损,心力衰竭,昏迷便是休养,不必强行刺激他,等他自行醒来才好。
夜长欢听了,想着以前裴煊有过的症状,还有嵬名霄曾经说过的下毒之事,便也知道,首正说的,大致八九不离十,准备权且听之。
可是,等送走了首正,看着床上裴煊闭目沉睡,没有丝毫动静。她又心慌了,生怕他就这样睡下去,醒不过来了怎么办?留下她们孤儿寡母……那将将生产的女子,身子虚弱,精神也虚弱,总是喜欢往那最悲惨的境地瞎想的,止都止不住。
杜之衡看着她神光迷离,魂不守舍,摇摇欲坠,又给她想了个辙。
一夜时间,他跑遍了玉京城,请了一大堆京中名医,最后,坐了满满一屋子人,成了神医会诊。
杜之衡想的是,有人来诊,夜长欢就会分些心神,多存些希望,省得她一个人黑天黑地地瞎想,平添焦急。
这法子,也确实管用。一大群妙手神医,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见地,光是判断病情,就各有主见,争论不已,然后,对于如何对症下药,又是各种偏方妙法,各显神通。
夜长欢就靠坐在床边小榻上,听得入神。一夜焦灼,此刻总算是镇定了些。一大群神医,皆没有给裴煊判死刑,她也略略放宽了心。那些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的救治之法,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引啊,什么海外番国的换心之术啊,这些人说得煞有介事,她也不介意,一个一个地拿来试一试。
杜之衡见她神色稍霁,便俯身低头下来,冲她挤挤眼睛,大概的意思是说,让她放松些,无大碍。
裴煊睁眼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一屋子长胡子短胡子的江湖郎中,把他当成个病入膏肓之人,围着问诊,兼带争论。夜长欢头上缠着月子头巾,靠坐在床边小榻上,小脸苍白,却又正仰头跟杜之衡,挤眉弄眼,打情骂俏!
他气也给气醒了。
遂坐起身来,黑沉着脸,驱散了这一屋子围观他睡觉的人,再把脸放得更黑更沉些,赶走了一脸懵懂的杜之衡,独留了夜长欢在床前。
“上来,躺下。”裴煊拍了拍手边床褥,对那小榻上半靠的人,没好气地呵到。
他心中来气,气她不注意将养身子,这才产子第二天,就下床瞎折腾,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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