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正气地训斥班上同学:“胡闹什么?把我媳妇吓跑了,你们赔我啊?!”
这倒把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学校就防着学生们早恋呢。
其实不过是随口玩笑,半大的孩子都似懂非懂。有一次考试,梁霄借了凌夙的橡皮擦没还,临到交卷,凌夙一眼瞄到有个错误的答案还没改过来,2b铅笔涂得答题卡,只能用橡皮擦掉重涂。再问梁霄要橡皮擦,时间却来不及了。铃声一响,强制交卷,凌夙想起那道没有更正的错题,自己可能拿不了年级第一了,委屈地扁着嘴,挤了几滴眼泪,竟然矫情地哭了。梁霄也跟着急了,连忙哄她。她被他哄得哭笑不得,最后骂他是头猪,猪八戒的猪。梁霄就打趣她:“你这么厉害,能镇住猪八戒的,就只有大师兄咯。”凌夙气得瞪眼,拐弯抹角骂她猴子呢?!她现在虽然瘦了点,但以后肯定能吃胖的。她哼一声,义正言辞地告诉他:“我是小仙女——仙女嫦娥!”梁霄愣了几秒,哈哈大笑,笑得捧腹,就差没躺到地上打滚去了,周围原本凑着看热闹的人也跟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桌子。凌夙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后来一经旁边人提醒才反应过来。
“嫦娥就是猪八戒日思夜想的媳妇儿啊,凌夙原来你这样喜欢梁霄啊!”
喜不喜欢,她那时真不懂,但是并不讨厌他,他个性飞扬跳脱,长得高,人又帅,一脸的阳光,哪个女生会讨厌他呢?她红了脸,这又被班上同学编排成害羞小媳妇了。
梁霄这么当众一闹,学校里就谣言四起,说那谁谁和谁谁是一对儿。原本谣言只在学生群里传着,这回连老师都知道了。凌夙就算长了八个舌头,也解释不清楚,回家还被爸爸狠狠揍了一顿,爸爸那么宠她,平时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竟然为了这件事抽了她一顿竹条,骂她是下作的娼-妇。
她永远记得她爸爸当时看她的眼神,像要吃人。她被吓到了,吓得当时就要夺门而逃,却被他抓了回来,关进房间里。
最后就算爸爸事后跟她道歉,她也气得不想再搭理梁霄。
虽然每天和梁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她就是气性大,整整半个月都不和梁霄说一句话。无论梁霄怎么逗她,她就是缄口不言。后来梁霄在左手虎口上纹了一只猪头,她才破例笑了,实在是忍不住了,那猪头的样子太滑稽,鼻孔朝天,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脑门上刻了一行“dry”。任谁有天大的气见到这卡通猪都消尽了,梁霄见她终于肯笑,终于肯给自己一个好脸子,双手合十地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凌夙上前一步,握住梁霄的左手,他的左手虎口上,还有当年纹的那只猪头。颜色已经淡了,这几年他只能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也没法去补色。
凌夙看着那颜色淡褪的猪头,脑海里闪过从前的画面,笑了一笑。
他的手,枯得只剩骨头了,皮肤皱皱的,像干树皮,脸颊瘦脱了相,颧骨高高耸起,肘子上生了斑斑点点的褥疮,一米八的男子汉,身体佝偻,干巴巴缩成一团,不知道还有多高,也许一米七,也许只有一米六五了。
他第一次进icu,被捅了六刀,脾脏破裂,抱着意图侮辱她的那个…人渣,从二十米高楼上跳下来,那人渣当场摔得脑浆迸裂,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面目全非,见着她,肿着睁不开的眼皮,留给她最后一句话:“别哭了。”
后来,医生宣告,他成了植物人。
照顾植物人,耗时间、耗心力、耗尽家财。家里面三个人拿死工资,但小县城里,工薪阶层那点子微薄的薪水要养护一个植物人,谈何容易?杯水车薪罢了。刚开始两个月,家里还请得起护工,到后来实在入不敷出,梁阿姨便办了提前退休,在家里专门照顾梁霄。凌夙便是从那时候开始勤工俭学的,能为这个新家多做哪怕一丁点贡献也好。
可梁阿姨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有时候看见儿子好像动了手指头,她便食欲大增,一天能吃五碗饭,对着凌夙也偶尔能开两句玩笑。但更多时候,梁霄都像是睡着了,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说话,不能动弹,只有沉沉的心跳声,永远都不会醒过来。时日一长,梁阿姨渐渐地熬不住了,经常做噩梦,梦见儿子血肉模糊地跟她说:妈妈我疼。梁阿姨一连好几天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整夜整夜在梁霄床前坐着,梁霄还没醒来,她已经得了先倒下去了。
凌夙总盼着有一天,梁霄能像新闻报道里的奇迹一样,终于醒过来,告诉她,他不过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长到让所有人都绝望的梦。
可她等了五年,等来梁露的一通电话:梁霄一直没被照顾好,并发症太多,梁阿姨发了疯,拔掉了梁霄身上的输液管。梁霄又一次进了icu,这回却是脑死亡。
脑死亡,就是死了。只不过他暂时还靠着呼吸机续命,人已经不能自主呼吸了,心跳什么时候停,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
凌夙无声地笑了笑,他说她是傻大姐,他说他喜欢看她傻笑,那她就笑啊,一直笑一直笑,笑得淌了满脸的眼泪…这一生,这一生这样孤苦,她一个人随便过过就好了,哪怕死了也不可惜,谁会记得她呢?可她却从没想到会害他走到这一步,他舍了他的命,却叫她接下来怎么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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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崇周看着前面人,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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