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温热的身子隔着两重薄衫贴在一处。耳边是低沉的喉音,“秦篆。”
我捂着存古的手,微微侧首看他,“存古。”
存古低声诉说,“昨夜梦里,总是听到你唤我,却不见你的人。所以今天,就过来看看你。”
我摩挲着存古的手,待触到手指,只觉粗糙不平,托起他的手来看,却见手指上尽是琴弦剌出的伤痕,惊诧之余转身相问,“怎么弹琴不戴义甲?成了这个样子?”
存古抚上我侧脸,眼神里是疲惫与忧愁,“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我能够理解存古对国家时局的忧愁,但不明白存古为什么这么问?是以我意图将存古从负面情绪里带出来,语气里故作轻快,“嗯……爱有多久,我们就在一起多久。”
存古声音颤抖,“如果我们如同杨花一般被东风吹散了呢?”见我瞪着眼睛不明其意,存古接着释义道,“如果我们解除婚约了呢?如果我们成亲以后又和离了呢?如果……我很早就死了呢?”
那么多的如果,我一个都没有想过。我以为,除非你不要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没有底气,“我不知道。”
泪水如诗成行,存古道,“一旦有一个如果成了真,就去爱别人吧。”
我哭着道,“我没有那么多的爱!我从九岁起,就把所有的感情投注到你身上。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那我跟谁在一起就没有任何区别了。所以,我大概应该去抛绣球吧。”
存古目中泪光闪烁,声音有了沙哑,“秦篆……你是要我内疚一辈子。”
一段感情为什么不能善始善终?况且我们都付出了那么多。我泪中含笑,“没错,你若不能与我一辈子在一起,对我一辈子歉疚也不错。”
存古将我深深拥入怀中,“对不起。是我太怕了,我怕有一日,我会成为一个朝不虑夕的人。”
我双手扯住存古腰际衣料,“无论未来怎样,请记得把我计划在内。哪怕我在你的计划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存古应了声‘好’,在我耳边低吟,“弹罢银筝,吹残玉管,梦中时有人儿唤。春衫点额翠朦胧,秋波入鬓云凌乱。语燕春帘,啼莺晓岸,登楼百变肠千断。泪珠滴上绛纱衣,”这首踏莎行的结句,存古停顿了半晌,终于吟了出来,“待郎相见还相看。”
“记着你最后一句‘待郎相见还相看’,那是你的承诺。不能随意弃我而去。”
江南四月风雨如晦,好不容易有了放晴的一日,蝴蝶们纷纷出动,越过清溪去cǎi_huā。北方的消息却如断了纽带一般,不曾传到江南来。越是这样反常,就越是弄的人心惶惶。
我轻装出了闺阁,闲庭信步。江南夜雨过后的风,总是带着湿气。阿妤送了披风过来,气道,“我得一辈子跟着小姐才好。”
我轻拍着阿妤为我打着结的手,笑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阿妤对不识哥哥的心思,我不是看不透,只是不想点破罢了。家里不知有多少丫鬟想望着能够成为两位哥哥的妾室,可终究也只是想想罢了。没几个成真的。
此间正想着,前面通往府门的大道上出现了三个人的身影。
余怀先生边走边对父亲吟诵,“文采fēng_liú二十年,羞将词赋献甘泉。乌衣巷里推王廙,通德门中拜郑玄。应手丹青能变化,随身歌舞亦翩跹。鸳湖四月多风雨,怅望芙蓉未感搴。”
“瞧瞧人家,抬得一手好轿子!”
“有人倒是想抬也抬不起来。”
我回转过身,只见漱广哥哥与叔瑶姐姐并排走来,两人对余怀先生写给父亲的诗作唇齿之戏。
我以手背掩着嘴边的笑,揶揄道,“余怀先生真是来对了。”
漱广哥哥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无奈。
叔瑶姐姐倒是高兴得很,挽了我的手臂把漱广哥哥落在后面,“不跟漱广走了,他总是冷言冷语讽刺我。”
我牵过漱广哥哥的袖子,自己脚步也慢了下来,引得叔瑶姐姐也慢下来,使得三人能够并排而行。
叔瑶姐姐悄眼看了漱广哥哥一眼,小女儿情态毕露。
女人啊,口是心非的多。我约莫也是这样?
前边余怀先生又对着不识哥哥吟诵,“燕台匹马赋长杨,东海声华连未央。百里花明潘令圃,三春雪满谢公堂。高阳才子君偏少,建业名流我独狂。”
叔瑶姐姐撇撇嘴,“应酬个没完没了了。”
漱广哥哥道,“这不是应酬,是情谊。你懂什么?”
叔瑶姐姐:“……”
我不禁失笑出声。漱广哥哥很少跟姑娘们斗嘴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前面不识哥哥笑道,“尾联哪儿去了?不会又要卖关子吧?”
漱广哥哥疑问,“又?”
我道,“余怀先生每次临行前赠诗给不识哥哥都会留下尾联不作,说是下一次再见时自然会诵读出来。”
漱广哥哥会意,“这其中,大有沉甸甸的情谊在。”
日子流水飞快,往昔的安宁美好被无情地雨打风吹去。
英明绝伦的天公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分不清好歹,勘不清贤愚,将错误的惩罚降临至呕心沥血的君主身上,令君主与君主统治的国家与百姓从此万劫不复,来表现它此时的朦胧睡意与不清神智,防止别人骚扰而打断酝酿已久的美梦。
京师失守,先帝殡天,闯贼入京,臣民闻风而降,一时北方掀起了波澜壮阔的易主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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