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锦澈倒了水给他喝。
老吴衣服上泥点斑斑。
“这么大清早的,去了哪里?”
“昨夜雨大,去看了看,怕有塌方。”
锦澈侧目。
她也是在阅江生活过两年的人。这地方雨水多的令人发指,每有大雨,必然塌方。放以前,这是没人理会的,天晴了要下山的山民带着锄头,自己刨一条路出来就行。
“下了十来天的雨,昨儿才晴,真是万幸。”老吴以袖擦脸。
老吴歇了口气就要走,锦澈留他吃了中饭。
老吴很是着急。“还要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塌方形势呢,不敢歇,韩书记还等着呢,不及时回去,韩书记要骂的。”
“这样忙,就不要过来送东西了。”
“不行,韩书记交代的一定要送到。”老吴慌慌张张的去了,他的脸上有一种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纯粹,完全不同与以往的暴躁,就像是迷路跳脚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这些精神上的改变他自己是没有察觉的。
他是个憨直的人,当初与其说是机缘巧合,不如说是天上掉馅饼,他做了阅江村的民警。于他来说,幸和不幸兼而有之。
阅江穷的远近闻名,年轻一代人称得上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村里的治安糟糕的令人摇头。别说小偷小摸,吸毒的人不在少数,都是些年轻人,家徒四壁却酗酒为乐。
来了好几任村支书,干了没多就就被村民赶跑,一年换了三任,之前的那位支书死活不肯来,迫于上级压力,来的时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吴嫉恶如仇,每每见到种种恶习,不免爆跳如雷,然而有心无力,大环境如此,他无能力改变。这个工作很不好做,可又是个好的饭碗。
他也喝酒,土生土长的山民,没有人不会喝的,就像是与生俱来。老吴无数次戒酒,最后颓然的发现,甚至连改变自身都无法做到。清醒而徒然,所以他常常愤怒。
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活明白了。
这场雨在周末的时候停了,山风终于吹走了那片雨云。
整整一个礼拜,阅江河水逼近临界点,山下那条温顺的青色大河已经成了黄色。
她一个人住在这屋子里。韩胜没有回来过。邻居们挺好奇的,探头探脑的看着她出出进进,胆子大点的自家做了吃的,风雨里送来给她。
其实都是认识的。不过她一直冷淡甚少来往,而且现在身份也换了。
可能是离开的时间久了,这雨憋闷的她喘不上气来,雨本来是让人抑郁的东西。天气放晴,锦澈也忍不住欢欣雀跃。
她洗了衣服蓝天白云下去晾晒。附近人家也纷纷洗晒,太阳底下衣料床单翻飞,很是壮丽。青山终于显出它的妩媚多情来。
傍晚时候,天边晚霞映衬青山,有平地上不会有的波澜壮阔。她在晚霞里将衣物收进,闻着太阳光的味道,心里温暖而妥帖。
身后的床单被人扯了一把,锦澈转身抬头,就见韩胜将床单撩起,胳膊压在晾衣绳上,悠闲的站在她面前。霞光带出他的身影,长长的铺在地上,山风拂动,猎猎做响。
锦澈背对夕阳,五官晦暗不明,可是轻轻巧巧站着,便娴静的如娇花照水。
“讨碗水喝。。”他说,察觉她脸上的惊奇,微微而得意的笑了。
他穿了一件白衬衣,袖子挽起到肘部,下身是条军绿色的裤子,脚上的靴子被黄泥浸透。轻笑,将她提了起来,方便两人平视。
锦澈偏开头,只剩半张脸和耳朵,却正和韩胜的意,他腾出手来拧了拧那只细巧的耳垂,猛的将人举起来。
锦澈吓了一跳。他举的稳稳的,在空中转了几圈。
“媳妇儿。”
锦澈晕眩。
韩胜在晨曦中跑步。
山里的清晨跟哪里都不一样,空气濡湿却清新至极。他跑起来跟风一样。
回到家将锦澈闹醒。两个人在院子里刷牙。锦澈哈欠连天。
鸟声婉转,太阳还没升起,但是晨光已现,两人裹着满身清露,行色匆匆。小卖部的店主打开门,笑着跟他们打招呼,“韩书记,这么早啊?”
锦澈浅浅一笑,挥手同她告别。店主提着篮子在木门上扣了扣,灰尘无知无觉的,在晨光中起舞。
从低处仰望,山上的建筑在晨雾中若影若现。
他们沿着山路下行,太阳在身后升起。三三两两的村民拖着锄头和铁锤走在路上,看到他们纷纷打招呼。
他们有场婚礼要去赶。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所有的亲人都到了,等着他开席。
新娘子的父亲带人来迎接他。新郎是典型的山区少数民族小伙,脸膛黑里透红,但是接人待物还算有章法,脸上喜气洋洋,又着盛装,虽然周身绒球看着滑稽,总体来说依旧是个讨喜的小伙子,跟漂亮的新娘子很搭。
热热闹闹的拥着他进屋。锦澈避进了新娘屋子里。
屋子里没什么人,小新娘见她进来,抓了把糖给她。她人长的挺漂亮,虽然羞涩但是不小家子气。很好奇的问锦澈从哪里来,问她一些外面的事情,脸上有向往之色,起劲的说将来自己也得去看看,先不生小孩子。
锦澈微笑的看着她稚气未脱的眼眸。
屋外走廊上响起两把苍老的声音,两位老妇在唱“喜歌”,锦澈不懂歌词中的大意,只觉得那两把声音沉淀着历经世事后的从容,舒缓却苍茫,她一时间心有所动,听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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