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五十岁的妇人,才更加能代表真正爱香之人。也许,她们无法说出各种经典香水的品牌品名、上市年份、创意来源、前中后调、目标人群、以及调香师的拗口的外国名字,只是纯粹地如蝴蝶喜欢鲜艳的颜色一般喜欢香味儿。然而,那不也是他们这群调香师的服务对象?调香师们总是不屑低端香水,其实……也许是一个错误的做法。
不再心心念着“高端”、“小众”、“独树一帜”、“剑走偏锋”,抛弃各种“噱头”,撤退到一个原始的领域,单纯地想想大众认为什么最好闻,可能可以使自己看见一个更为宽广的天地。
过去,差不多在每款香水的上面,她都要写“高贵”、“优雅”、“迷人”、“知性”、“独立”等等等等一系列“有逼格”的形容词,写着写着就想翻个白眼。符晓觉得自己有时挺“中二”的,因为她会疑惑——香气怎么非得高贵优雅了呢?如果香气有自己的意识,它愿意被人这样定义吗?还原“香气”最本质的功能,不好么?这次,她的“叛逆期”终于到来了。
“我”是一款花香调的香水。
鸢尾花是它的主调。
不过,与以往都不同的是,这款香水,有一部分天然鸢尾,主体却是人造香精。
鸢尾花的香气不带香甜,有些硬朗,总是大大方方,毫不矫揉造作,而且,带着一股子“人工”的味道。
在主流思想中,“人工”的味道是上不得台面的,然而符晓却把它处理得非常干净。将其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人们仿佛可以看见一支紫色的鸢尾花在一年年、一岁岁中逐渐带上人工修饰的痕迹,有过风雨有过晴,天生尖利的边角圆润了许多,却又没有彻底陷入完全工业化的泥潭,有一种与天然鸢尾高贵优雅的气质不一样的成熟的独特韵味,十分清新。
符晓为其配了多种辅助原料,于是,那种幽香十分细腻,与普通廉价香水的大开大合、横冲直撞非常不同。
在中调中,符晓用了多种花香烘托前调。比如柠檬、橙子、橘子……基调为酸,仿佛是在提醒使用它的人工,人类被迫“人工”化的过程,总是带着点酸涩的回忆。
而后调呢,符晓选择了温暖的麝香。经历过了人工打磨的精美的鸢尾花香逐渐变得温暖、悠长,不似高端香水那般如入仙境、超凡脱俗,却表达了一种在市井中穿梭的亲切。
初步配好之后,符晓嗅了一嗅,“忍痛”加了一些佩兰独有的从鸢尾草木根茎中提取的汁液。于是,它的鸢尾味道当中又带了些泥土气息,更增添了“从自然到人工”之感。
香水前中后调加在一起,一共只用了十几种原料,有一种古老、陈旧的姿态。
符晓以往都是随便用原料的。然而这次,迫于成本,她必须在几千种原料中做出取舍,选用最高效的几种或十几种。她甚至跑去向日化部门的首席调香师取了次经,感觉这次“取舍练习”实令自己受益良多。
要说“我”的缺点,便是留香时间较短。人造香精,无论如何都有缺陷,永远不可能与天然香料比肩。
对于“我”,章唯一闻了下,说:“真是精致又便宜的好香水。”
符晓傻笑几声:“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章唯一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符晓:“你还‘嘿’出鼓点了呢?这么有节奏感。”
“呃……是胜利的鼓点?”
章唯一摇摇头:“符晓,你今年多大了?”
老师突然转移话题,符晓有点不大适应:“我?三十好几啦……”
“符晓,”章唯一放下小样,轻轻地叹了口气,“有时有一些羡慕你。”
“啊?”
“三十好几,还很年轻,已经有这种本事了,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您只比我大了十岁半而已呀。”
章唯一端起红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却是飘向窗外,看着佩兰公司高墙之内的一小方天地:“我这辈子,在事业上,大约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吧。”
“怎么这么讲呀。”符晓说,“太丧了……”
“是真的。作为‘佩兰’中国的首席调香师,我早过了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阶段了。”
“……”符晓不知道该回什么了。她老师章唯一,最近几年水平当真是相当地稳定——换句话说,全都不错,但没有能让他自己感受到欣喜的作品。好像武侠小说中的“次级高手”,声名显赫,然而却总也参不透最高奥秘。
“行了,”章唯一放下了杯子,“就和上次一样,向客户们推销你的新香。”
“嗯嗯!”
“对了,利润太小的话……佩兰和客户可能谈不拢,订单数目最好大些。”
“嗯嗯!”
……
结果,前几个客户一听说是中低端香水,立即便丧失了兴趣。
推出“浪淘沙”“鹊桥仙”的“华羽”以及推出“the”的“晨露”化妆品公司,都野心勃勃地立志于打造本土的高端品牌,自然没有接受。然而出乎符晓意料的是,另外两家定位中低端的公司,也同样有着许多的顾虑。
“这个创意……”他们表示,“卖不出去。”
符晓不甘:“怎么会呢?”
“这好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顾客,‘它是为你们囊中羞涩的人设计的’,伤人。”
“可是,”符晓表示,“价格低廉、性能中端的商品总是很受欢迎。消费者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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