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盯着死而复生的谢瑜,看他小心郑重地扶起苏氏,那流畅的动作和黑眸中时不时闪过的慑人光华,让院子里的大部分人终于相信三少爷是真的活了!
至于余下的那一小部分,或许是心虚,或许是胆怯,仍是畏畏缩缩的,这一切谢瑜都看在了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你究竟是……”孟氏躲在谢文昌身后,忍不住声音颤抖的问道,看向谢瑜的眼神里充满畏惧和警惕。
“是人是鬼吗?”谢瑜转过头,眼神轻蔑的看着孟氏,“当然是人了,大娘,即便你是嫡母,也不该当面诅咒我这个庶子吧?就算我娘出身商贾,地位低微,可我身上到底是留着谢家的血,如此明目张胆的诅咒庶子,真当得起嫡母良善贤德之名吗?好,就算您不在乎,谢珏大哥也是在县学与我一同受先生教导的,若是传出去,这名声可就坏了——”
“我……”孟氏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以前从没发现谢瑜会这么大胆,往日瞧着也是个中规中矩,寡言少语的,从不敢顶撞她这个嫡母,今天怎么这般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放肆!”这时谢文昌也顾不上本能对鬼神的畏惧了,看着孟氏青白的脸色心中顿时怒火丛生,谢珏乃是他的嫡长子,自小在国公府的经历让他绝不允许庶子对嫡子有一丁点儿的不敬,否则,这就像有人在戳他心头的那根刺,“你往日读的圣贤书都喂狗了吗?为父还站在这里,你竟敢如此放肆!”
指着谢瑜骂完似乎还不解恨,谢文昌又将矛头对准被丫鬟搀扶的苏岚:“蠢妇!你就教育出这么个逆子吗?商贾向来轻贱,果然不足与谋!”
“父亲此言差矣!”谢瑜不着痕迹的挡在母亲身前,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苏岚脸上是何等的失望,但只有彻底打破母亲对这个“父亲”最后的期待,才能改变一切。这一世他不再委曲求全,恪守本分,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可为,若是再伏低做小,任人揉圆搓扁下去,怕是连夜眠三尺之地的容身之处也要没了!
对于良善感恩之人你敬他一尺,他回你一丈;而对于恶毒别有用心之人,无论你敬他多少,他都会得寸进尺,所以,恶人还需恶人磨。
“儿只知圣贤书上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却不知,这与深宅内院的母亲何干?”谢瑜毫不客气的顶撞了谢文昌,又再接再厉地彻底堵上谢文昌即将出口的训斥,“父亲莫要忘了这院子里并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儿子可以为了手足情谊不计较,但悠悠众口如何防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父亲不先正家风,理伦常,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儿子,让儿子以后如何自处,让谢家子弟如何自处,世人皆道我谢瑜怯懦被嫡母辱骂苛责不敢直面相辩!更言我谢氏家门败坏,有违纲常!”
谢瑜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加上十二岁少年特有的瘦弱身板,和大病初愈的苍白脸色,更是赚足了同情分,一袭青衫随瑟瑟秋风飘荡,腰脊却挺得笔直,不由让人心生怜惜,围观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也是唏嘘不已。
敢和亲爹这么对着干的庶子着实少见,可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明知惹得父亲厌恶还要做这种事?
“老爷……”苏岚放开扶着自己的贴身丫鬟,郑重其事地跪倒在谢瑜身旁,悲悲切切地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故一直对夫人敬顺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该立得规矩妾身自问一项不少,也从不敢让娘家贴补银钱,使自己坏了府里的品阶规矩——”
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露出柔弱白皙的颈项,一派弱柳扶风之姿,让自己看起来既脆弱万分又楚楚可怜,“可是瑜儿是妾身的心头肉啊,刚从阎王殿走了一遭,蒙祖上福荫才捡回半条命,尚不知之前为何人所害,如今却还要受人诅咒,若是儿受辱,妾身不敢埋怨老爷夫人,唯有以死明志——”
“你……”谢文昌脸色涨红,只觉得自己被这母子俩气的肝疼,可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斥责?再斥责这就要上吊了!
那个逆子更是已经扯旗扯到家族名声上了!
读书人最重名,他们可以为名节而死!
在谢氏将近三百年的家族史中,甚至没有一个去从戎当兵的,从上到下清一色的文官,绝对的书香门第,鸿儒世家。
坏了谢文昌一个人的名声不要紧,若是坏了整个谢氏宗族的名声,老国公能从盛京骑上飞马来抽死他!
要知道,嫡母虐待侮辱庶子可是大大的丑闻!
几百年的清誉若是被这么毁了,谢文昌只能大义灭妻,然后再上疏皇帝陛下请罪吧。
从三品的参政相当于地方行政二把手,放到现在都得引咎辞职,何况古代文人。
所以谢文昌不能说半个不字。
不光他不能说,连他的正妻孟氏也不能如此善了,若不想给亲子谢珏的仕途造成影响,孟氏必须自己打脸,只是这打起来有多疼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妹妹你可莫要如此!我不过识得几个字而已,哪晓得这其中厉害,我是无心之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且原谅姐姐这次如何?”孟氏身上还存着几分侯府嫡女的气度,虽然她不甚聪慧,但好歹在寿宁侯府的深宅里养了十几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明白的,该低头时得低头。
公侯府将名声重于性命,她是不会触这个忌讳的,“妹妹你亦是珏儿的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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