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萝,藤萝的萝。倒也不负其名,确实如同藤萝一般附于乔木,纠纠缠缠,不死不休。
十岁以前,我本不姓王。因娘亲突如其来的痨病去世,我便应了其所托,怀揣着她亲笔信,磕头绊脚第一次出了那片山带,去了百余里之外的鄞县寻亲。
那时我才得知,我竟从不是个从没爹的野孩子,我有爹,他还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高雅之士。王家是当地煊赫名门,三代文豪,至父亲更是仕路平坦。当年父亲醉了酒,摸错了房门,而娘亦有碧玉之色,不明不白地就度了*。事后父亲愧疚不已,而娘亲却死活不愿做个妾室,颇为高风亮节地收拾包裹回了乡。
不想,回去肚子却跟被吹了气一般鼓起来,厚不来脸皮重上王家,只好独自拉扯了我八年。
成功寻亲之后,王家上下毫不亏待我,好吃好喝好伺候地供着,尤其是我爹,毕竟亏欠娘亲太多。成了王家二小姐,我便愈发懒散起来,整日无所事事,发发呆,溜溜鸟,闲得要发毛。然而实话说,我还挺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声恭敬的“二小姐”叫得我颇为受用。
虽然待我不错,而王家却亦不会把我当成宝,谁叫我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乡下来的庶女呢。上头有大哥王濯,英俊卓然,见识广博,颇有大将之风,下有小妹王鄞,冰雪聪明,一点就通,且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有这两人夹着,自然没我这什么都不懂的二小姐什么事了。
浑浑噩噩八年过去,期间从鄞县举家搬迁至繁华京城,生活还是温吞得就像波澜不惊的凉白开。
再有五个月,我便要准备着出嫁,自然是父亲继母一手包办,听说对方亦是个不错的人家,书香门第,绝对的门当户对。对我而言,有如此夫婿真是从不敢妄想,小时不懂事,只求个能让我吃饱饭的男子便欢天喜地地委身了。
父亲的选择,我还是极相信的,于是只安安心心待着嫁,做完最后五个月的懒怠二小姐。
这日,我正坐在铜镜前头梳妆,侍婢度景在边上魂不守舍,欲言又止,让拿个梳子,拿了个花钿给我。
我瞥她一眼,其小心思一眼望穿:“想要三日休假,回去探亲?”这丫头什么不学好,学我这懒惰倒是分毫不差。我悠悠转道,“准了。”
度景大喜,扔了手中花钿回去,拔腿往外走:“二小姐真是比菩萨还美!对了,二小姐的药用完了,可别忘了吩咐风竹去仁济堂取药啊!”
我朝着她背影白一眼,继续拉扯我这乱糟糟的头发。
一下午过去,我这二小姐忒没存在感,竟无一个人前来探望。幸而早已习惯,亦不觉得气闷,走至窗前,京城偏北,如今已过四月,依旧有些寒意料峭。
我幼时便有顽疾,一到寒冬或将至或未退,肩颈背脊便抽痛不已,连带着腿脚膝盖酸麻,倒为我整日懒散做了个极好的借口。带着冰意的风从窗口灌入,脊梁又有些酸麻,不过多年来倒像了我的老朋友,没了这疼痛,反倒会觉怪异。
推门而出,院中杏花含苞待放,绿芽衬在边上,鲜艳欲流。扫地丫头年纪极轻,此刻正抱着扫帚把抬头发愣。
我沿着她视线往上望了望,只见四方漆黑檐角勾出的瓦蓝天宇一角竟有三两风筝扶摇而上,大抵隔得远,连细线都瞧不见,倒像几只斑斓的飞鸟。
小婢女见着我唬了一跳,差点没握住扫帚,忙道:“二……二小姐。”
我望着那风筝,心情极好,笑着说:“嗯,风竹可在?”问完,我脑子一抽,拦了小丫头,又说,“无事,不用叫她。我出去一趟便是。”
婢女双眼瞪了滚圆,想必从没见过这孤僻消极的二小姐还有出门的一日罢。
京城果真荣华繁攘,出了后门走几步便是最热闹的南丰街,上头全是我最喜爱的糕点铺子,从前常让度景帮忙带回的四喜丸子,糯米糖,水晶饺,如今可不都在我眼前了。
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亦吃了一路,我满足地啃着最后一个红豆麻糬,身边走过几个一脸病容而又愤愤不已的人。
“好容易凑了钱来仁济堂看病,不想今日却闭门大吉,真是气死小爷了。”
“嗨,这没办法!谁叫小神仙手艺好,牌子大。不过今日关门亦是有原因的,听说其师父前来看望她了,恩师如父,自然少不了要好好接待的。”
“小神仙的师父?啧啧,那必然是个长须老神仙了……”
“可不是……”
我吞下最后一口,将油纸揉了揉,突然记起我这趟出来可不就是去仁济堂取药的么……竟喧宾夺主,吃了欢快。
居然关了门,真是时运不齐。
正悲叹着,抬头一看——那描金墨底的仁济堂匾额可不就在眼前了。
既然走都走到门前了,不妨进去试试。我这么想着,便上前推了那虚掩着的门。
“打烊打烊。”算账的小哥眼皮子都不抬一抬。
“烦小哥通融,我只是来取个药罢了。”
“哎,我说你这人听不懂人话是怎的?”小哥生的清秀,脾气倒不小。
我耸耸肩,转身要走。
“如此无礼,我可还没蹬腿呢。”小姑娘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廊中传来,带着一股子与年纪不符的老成。
嫩白的手指拉开珠贝短帘,露出一张花瓣般透粉的杏仁脸,十三四岁豆蔻年纪,腮帮子有些婴儿肥,可爱而灵动。
想必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小神仙——妙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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