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安忆,何是何安忆的何,安是何安忆的安,忆是——回忆的忆。
我总觉得一个单位的人其实就是一个单位的记忆,不管媸妍美丑贫穷富贵,有记忆才有人,一个婴儿从降生到三岁呀呀学语再到三十而立,他的每一步成熟都是建立在过去那一年的回忆上的,一个80岁的老人如果没有回忆,那么他就是一个——80岁的植物人。
这样看来,穿越小说其实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人拥有了两个人的回忆,或着说,两个人拥有一个回忆而已,跟我们从北京坐火车到上海一样,一觉醒来,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环境,你还是你。
你看,我的思想是多么深沉!
我之所以拥有如此犀利精髓的思想,是因为我没事就爱胡琢磨这些东西,我比一般人闲得多。
在我的面前,摆着一杯刚沏好的,两块五一两的花茶,烟雾袅袅,一张不知道谁丢的上个月的《参考消息》,我坐在一张带靠背,屁股垫是被一圈图钉按在中央的人造革椅子里,闭目凝思,貌似妖孽。
孟大妈忽然冲进我的办公室,指着街口张皇道:“小何主任,快,快帮我截住他。”
我把头探出窗外,见一辆卖菜的小三轮刚好要转过街角离我们远去,忙问:“出什么事了?”
孟大妈一拍菜篮子:“茄子七毛五,我买三斤,给了他两块五,他就找了我两毛!”
我扳着指头算了半天:“他少找你一毛五啊?”
孟大妈叹息道:“我要有你这样的脑子也不至于让他骗了。”
我二话没说就往外跑。
一毛五分钱,说多不多,说少……它确实挺少的,我今天穿了一双300多的康耐,按穿两年来算,一天正常磨损还五毛多呢,这鞋我只有在坐办公室的时候才舍得穿,出门就换拖鞋。
可是一个连一毛五分钱都斤斤计较的老太太让你帮的忙你必须得掂量掂量,她既然已经开口了,就说明把这一毛五分钱和对你的寄托看得一样重要。
这么一会工夫,那卖菜的已经蹬着小三轮转过了街角,我跑出办公室,孟大妈还在我身后喊:“小何主任,要实在追不上就算了……”
听这意思我要不把菜贩子追出三条街去就算“不实在”了。老太太也是懂外交词令的!
我跑上大街,眼看那菜贩子只洒了一地菜帮子,已然“芳踪杳杳”,只好打了个响指——然后我周围的一切就都变了:刚才还喧嚣热闹的大街像被冥冥中什么力量用强闪光灯闪了一下似的定格了,那一张张前一秒还流溢着丰富生动表情的脸突兀地顿在那里,显得欲说还休,身体也都凝立着,连刚才那嘈杂的噪音现在都呈现出一种单调的、被抽离了的当机声在我耳边嗡鸣。
这些人看似都被我定在了原地,其实不然,我只不过是把时间放慢了,只要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其实还是在动的:张嫂那打自家孩子的手还在挥舞,只不过缓慢得像微风中的秋千;两个在打羽毛球的人虽然在奋力挥拍,不过那球飞到空中像只挂满沙袋的热气球一样慢腾腾;本来飞起来非常缭绕的苍蝇在我面前像只十足的呆头鹅……
是的,我可以随意把时间调慢,目前只不过是慢了十倍左右,也就是说别人的一秒于我可以有十秒那么漫长,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把它调到更慢甚至完全静止,不过既然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够用了,我也就安之若素地把两条胳膊一前一后摆在胸前,把腿曲起来,装作一副小跑的样子——在别人眼里,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张家的倒霉孩子注定躲不过他娘那一巴掌,那只羽毛球依旧快得像子弹,苍蝇也本来是缭绕的。当然,我,小何主任也就和他们一样,所以我得摆出一副跑步的样子和他们保持一致。
其实我只是在慢慢的走。
我一个人慢慢走过街角,在一片肃穆宁静中来到那个菜贩子三轮车后,他可能正在卖力地吆喝,不过我不知道他要喊的是什么,只能看到他大张着嘴,发出“黄……昂昂昂昂……”的声音,我抓住他的车帮,又打一个响指,嗡——的一声,秩序恢复了,人们的声音动作又都活泛起来,我听到了张家孩子的哭声。小贩喊的是“黄(昂昂昂昂)瓜一块来——”
那菜贩子觉得有人拉他车,回头一看,说:“你要买菜啊?”
我笑眯眯地说:“你刚才还欠那老太太一毛五分钱没找呢。”
他抓抓头,惊道:“你硬是为了一毛五分钱追了我两条街呀?”
我只能说:“我是实在人。”
“那你也太实在了,那老太太捏我一把香菜我还没跟她算呢。”
我无奈道:“我也是忠人之事,下回你跟她说清楚,大家都省事。”
菜贩子耍赖道:“我要就不找你这一毛五分钱呢?”
我不悦道:“你这样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菜贩子:“……”
这会出来买菜的张妈李婶什么的都围过来帮腔道:“小何主任是对的,你没说清楚怪谁呀,该多少就是多少,快找人钱。”
菜贩子惊讶:“主任?”
张妈李婶:“是啊,小何可是我们这最年轻的主任了。”
菜贩子:“什么主任?”
我乐呵呵地不说话。
菜贩子审时度势,唉声叹气道:“我算看出来了,不管你是什么主任,反正您是一方诸侯,我认栽。”他从兜里掏出脏兮兮的两毛,末了又拣了一根水灵灵的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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